最强宗师:人面疮
(本插画为每天读点故事App官方特邀创作插画师:AGR)
往吉庆巷,寻无妄斋,得见二位先生,知相术,相面相骨更相心,断风水,断运断命断生死。常言道,厄局易解,人心难测,一身异术仁心可敌业火天罚。
1
钟华夫妇带着小女儿琳琳从外头回来,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无法形容的臭味,夫妻二人互相看了眼,双双露出了苦恼而又无奈的眼神,小女儿琳琳率先挣脱了父母的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哥哥天天不洗澡,好臭,好臭!”
夫妻俩还没来得及堵住琳琳的嘴,抬起头,便见自己的大儿子钟小志站在那,灯也没开,就任由家里昏暗暗的,十岁的男孩就这么双手攥着自己面前的衣角,抬起头眼神复杂无比地盯着他们看,然后一句话没说,低下头,钻回了自己的房间里,关上了门。
琳琳吓得“哇”地一下就哭出了声,闹脾气道:“妈妈,我不喜欢这个哥哥,你们把他送回去吧!”
“琳琳不要胡说!”
妻子钱悦连忙捂住了女儿的嘴,小女儿是被宠坏了,被这么一呵斥,闹得更厉害了,夫妻俩好不容易才把琳琳哄住,小丫头趴在钱悦肩膀上抽抽搭搭的,好在已经睡着了。
“媳妇,你抱着琳琳回屋里睡下吧,我去找小志谈谈。”钟华作为家里的大男人,总要想办法解决这事。
儿子钟小志身上的臭味来得蹊跷,刚把他接回来那天,也没这臭味,后来不知怎的,打从某一天开始,这臭味就在了。琳琳年纪小不懂事,说他不洗澡,起初他们夫妻俩也以为是小志的个人卫生没做好,亲自将他拽到浴室,盯着他将自己上上下下洗了一遍。
刚洗完几分钟还好,可没一会儿,那臭味就又回来了……怎么形容那味道呢,像鲱鱼罐头,或是腐烂的肉,又像是垃圾放久了闷出的味道一样。也不是没带小志去看过医生,刚发现臭味那会儿就带去看了,人医生只是委婉地建议他们,带回去监督好孩子做好自己的个人卫生。
见钟华要去找儿子谈话,钱悦忙拉住了他,摇了摇头,小声道:“儿子性格敏感,还有点孤僻,你看,都不亲近我们了,你别去找他谈,等再过些日子,再过些日子……等儿子和我们亲近些再谈。”
夫妻俩带着满腹的苦恼,安顿好了小女儿,自己也准备睡下了,只是二人都被这心事缠着,怎么也睡不着。钱悦翻来覆去,忽然坐起了身,轻轻推了推钟华,“别睡了别睡了,你听,你快听,是不是有哭声?”
钟华本就也没睡,经妻子这么一提醒,“还真是……像是从小志那屋传来的?”
这么一说,二人更没睡意了,赶忙起身,轻手轻脚地凑到了小志的房门口,将耳朵贴了上去,果然便听到里头传来男孩低低的哭泣声,然后是自言自语,“奶奶,我好想你,好想你……我不想在这里住了,妹妹不喜欢我,爸爸妈妈也不喜欢我……”
钱悦听到这话,心都疼了,刚想推门而入,钟华忽然按住了她的肩膀,神色凝重,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你听……”
钱悦不明所以,只好继续听下去,这一听,当即面色大变,“里头,里头……”
里头竟传来了老人家低低的声音,正在安慰着他们的儿子钟小志,那声音听着……简直就和他们已经过世的母亲,孩子他奶奶一模一样!
钱悦急了,顾不得许多,立马推门冲了进去,可这门一开,只见小志正坐在地上,背对着他们,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动静,这才回过头来,惊愕地看着他们,脸上甚至还挂着眼泪未干,可除此之外……屋里没有别的人,只有小志一个人。
夫妻俩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害怕,钱悦更是一口气没上来,身子一软,直接晕了过去。
2
无妄斋封门不见客,因而清净了一段时日,偏偏这几日,常见一三十来岁的男人在吉庆巷来来回回地走,有锲而不舍之势,邱引打量着家里见底的米缸,思虑再三,还是把人放了进来。
男人才刚行至一面青砖墙前,忽然一只手从墙体中探出,抓住了他的肩膀,然后拽着他往墙上撞,吓得男人惊慌失措,挣扎着大喊出声:“救命啊!”
预想中要撞上墙、头破血流的痛苦并没有袭来,男人再睁眼,便发觉自己已经在一处庭院中了,身后哪里是墙,分明是一扇敞开的红漆大门。
邱引看他傻头傻脑的,抱着手挑着眉,“你叫钟华,来找无妄斋,这不是让你进来了吗,傻愣着做什么?”
那叫钟华的男人一愣,“您怎么知道我叫,我叫……”
“你这几天在外头来来回回地走,嘴里嘀嘀咕咕念叨着,我们想不知道都难。”天吴从上头往下一跳,绕着男人脚边踱步了一圈,用鼻子嗅了嗅,“噫,怎么有一股臭味,几天没洗澡了?”
见那叫钟华的男人一脸惊恐地东张西望,天吴有些不乐意了,用爪子挠了挠钟华的裤腿,“看什么呢,你爷爷我在这里。”
“猫,猫说话了……”钟华低头定睛一看,果然见到那只虎斑猫的嘴一张一合的,刚才说话的声音就是从它嘴里出来的,一时间接受不了,眼见着要腿软了,“这个世界太,太玄幻了……”
“你们别吓唬他了。”林幼鱼自里头出来,见邱引和天吴将客人吓得够呛,忙出声打圆场,将钟华给请了进来,又给泡了茶,嘴里说的虽是安抚的话,但眼睛都没多抬一下,看着还略显青涩的面庞,却冷冷清清的,“是要今天继续谈话,还是等你回去平复了心情再来?”
“不,不必平复……”好在钟华到底是个大男人,很快便让自己镇定了下来,将家里小志的事大致交代了一番,又道:“琳琳还小,她妈妈得在家里看着她,我本来是想把小志带过来让你们看看的,但小志那孩子……最近连话也不大与我和他妈妈说了,他不肯来。”
“这孩子本来就体弱多病,比同龄的孩子要矮小了不少,最近身子还总是发出怪味。前些天,就前些天,我和他妈妈听到他在屋里自言自语,再仔细一听,发现他在跟死去的奶奶说话,怪吓人的,我和他妈妈都特别害怕,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听你这么说,是有问题,但光听你这么说,也看不出是什么毛病。”邱引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要不,小鱼儿,咱去他家看看呗。”
“嗯。”林幼鱼想了想,也点头,然后起身,“我去与李秋白说一声。”
“不必与我说了。”
没等林幼鱼转过身,便听到后头传来李秋白的声音,他是刚从里屋出来的。林幼鱼回头看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只见李秋白微微笑了笑,然后摊了摊手,看起来是对这件事情并不怎么上心。
“我刚才大略听了些,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我就不必去了,你和邱引去一趟就好。回来时,顺便买点烧鸡、酱鸭、烩虾仁儿、麻酥油卷儿、八宝丁……”
“打住打住!”邱引听不下去了,“李秋白,我们哪有钱?”
李秋白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目光轻飘飘扫了眼今天被邱引抓进来的钟华,“干完活不就来钱了?”
“太不勤俭持家,太不勤俭了!”邱引顿时痛心疾首,“你这一顿不就得霍霍完了!”
看着李秋白一如既往三两句将邱引气得跳脚,似乎和以往没什么两样,可不知为什么……林幼鱼也不说话,只目光有些出神地定定看着李秋白,心里一阵莫名的不安。
“算了,咱不跟他说了,他那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正出着神,邱引忽然一把拉着林幼鱼的胳膊,气呼呼地将她拉出了门,“小鱼儿,咱们走!”
李秋白则无丝毫惭愧的样子,只气定神闲地站在那,淡笑着目送着几人出了无妄斋的门。
3
一路上,林幼鱼依旧精神恍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不容易到了钟华的家,还出别的岔子了。
他们到钟华家的时候,钟华的妻子钱悦正在厨房里忙碌着,客厅里就琳琳一个小丫头在一堆玩具中给芭比娃娃换装,钟华边脱鞋,边问里头道:“怎么不见小志,还在屋里呢?”
琳琳玩得正入迷,也没答话,也没和客人打招呼,倒是正在厨房里忙碌的钱悦听到了声音,忙关了火迎了出来,边给客人拿拖鞋,边答道:“在屋里睡觉呢吧,我也没敢叫他,还想着一会吃中饭再喊他。”
钟华不疑有他,点了点头,便想进屋里将小志叫出来,好让林幼鱼和邱引他们看看,这一去,不得了,只见钟华慌里慌张跑出来,中途还脚滑摔了一跤,火急火燎问家里的妻女道:“小志呢?小志哪去了?”
“他在家啊。”钱悦被问懵了,进屋一看,也慌了,“不能啊,我早上起来就见小志的屋门关着,敲门也不应答,我以为他一直在里头睡觉呢。这一上午我也没出门……”
说着,钱悦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问小女儿琳琳道:“琳琳,你今天都在客厅玩,看到哥哥出来了吗?”
“不知道,不过昨晚琳琳出来尿尿时,看到哥哥背着书包从屋里出来。”小丫头抬起头来,眨巴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一派天真。
钟华一听这话,差点气坏了,“你看到哥哥出来也不拦着?!”
他这一凶,小丫头立即扁嘴,出了哭腔:“反正哥哥总是怪怪的,也不与我说话,我也不和他说话!”
“你别凶孩子,琳琳这么小,知道什么啊。”钱悦边安抚丈夫,边急得团团转,“可小志能去哪呢?怎么就不跟我们说呢?”
“乡下,一定是回乡下去了!”钟华一拍脑门,“这孩子不是总自个儿在屋里哭,说想奶奶吗!他肯定是自己回乡下去了!”
“哎,你们也够糊涂。”邱引和林幼鱼还站在门口呢,连鞋也没脱,“得,也别猜了,去乡下看看再说。”
“等等我,我和你们一起去。”钟华的妻子钱悦也急急忙忙脱了身上的围裙,将琳琳拜托给了邻居照料,要同钟华一行人一起去找小志。
钟华开车载着他们回了趟乡下老家,还别说,够远的,开车得六个多小时。一口气没歇开回了家,夫妻二人急急忙忙下了车,刚要推门而入,果然便听到里头传来了小志的声音,还有老人安慰他的说话声,和那天夜里在小志房间里听到的一样。
夫妻二人急了,直接推了门,里头的男孩果然也被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了来人,然后做出了一个急忙将自己的手背到身后的动作。
“你这孩子!你怎么回事啊!你不知道爸爸妈妈多着急……”
“等一下。”
钱悦当下就哭了,边骂边要往里跑,却忽然被林幼鱼给按住了,别看林幼鱼看着年纪不大,一张小脸却严肃得很,钱悦当即一动不敢动。
只见林幼鱼二话不说,直接朝着屋里的小志走去,那叫小志的男孩明显还想往后躲,但林幼鱼根本没给他机会,俯身扣住小志的手腕,往穴位上一按,小志便被迫张开了攥得死紧的手。而他被迫张开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手心中,赫然长着一张皱巴巴的人脸……
“那,那是什么东西?”钟华面色大变,他和妻子二人一时间竟是被吓得腿软,险些站不稳。
“你放开我,放开我!”男孩开始剧烈挣扎起来,但林幼鱼却根本没有松手的意思,只皱着眉,缓缓地道出了三个字:“人面疮。”
只见那长在小志手心中的人脸,虽看着有鼻子有眼还有嘴,极像一张人脸,有些吓人,但并没有什么再古怪之处,静悄悄的,像个死物,只是个长在手里微微有些凸起的肉瘤。
“哎,人面疮啊,这我知道,治它简单。”邱引摩拳擦掌,直接往厨房里钻,然后摸了把菜刀出来,“等我把它割了就行。”
这话一出,原本静悄悄长在小志手心中的肉瘤,忽然有了动静,它猛然睁开了眼,露出了惊恐之色,然后里头有血管凸起,那东西瞬间涨大了不少,张开嘴,要朝着林幼鱼的手扑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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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幼鱼见状,也是吓了一跳,就在那人面疮要咬住林幼鱼的一刻,她的反应也快,当下便松了手往后退了一步,堪堪避开这一袭。
林幼鱼的手才刚松开,便有另一只手迅速扣住了小志的手,将那手心中的人面疮往上一翻,然后迅速往那人面疮张开的嘴里塞了一片贝母。
下一秒,果然便见那人面疮露出了痛苦之色,本就皱巴巴的整张脸瞬间便变得青紫,皱到了一块,似乎苦不堪言,发出了苍老的哀求声:“小志救我,乖孙儿快救救我……”
那小志哪还敢救它,尽管平日手心中长的这张人面疮并不袭击他,可刚才那东西试图袭击林幼鱼的凶样,还是将小志给吓得不轻,只呆呆地傻在那了。
林幼鱼抬头,见了来人,神情也是有些意外,“李秋白……你怎么来了?”
“对啊对啊,李秋白,你怎么来了?”邱引刚刚那一下也被吓得不轻,确切地说,是那颗肉瘤忽然动起来,把他给恶心到了,这会儿见李秋白突然出面了,忙屁颠屁颠迎了上来,“你不是说你不来嘛?”
李秋白也没细说原因,只随口答了一句:“想想,觉得还是得来一趟。”
那被吓傻的男孩小志好像也渐渐地回过神来了,见自己的手又被李秋白给制住了,当下开始挣扎起来,“放开我,你放开我!”
钟华夫妇也随之回过神来,忙追了进来,似乎是想抱住小志,但又忌讳小志手心中长的那东西,不太敢上前,只站在李秋白身边又急又无奈地问道:“小志,你怎么,怎么长了这东西,你也不跟爸爸妈妈说,你是不是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怎么就长了这个啊?”
李秋白也不管小志怎么闹腾,只当没听见似的,轻飘飘丢下一句:“是他自己种的。”
他这么一说,倒是把钟华夫妇给说懵了,怎么会呢,小志怎么会往自己身上种这么可怕的东西?
只见李秋白慢悠悠地抬眸扫了眼老屋墙面上挂着的黑白照片,那照片中恰是钟华死去的老母亲、小志的奶奶,李秋白又扫了眼长在小志手心中的人面疮,然后微微勾起了嘴角,似笑非笑,意味深长地点评了一句:“哼,长得还挺像。”
“是,是我自己种的,我想奶奶,我想奶奶了……”小志被李秋白一语道破,顿时也不再闹了,只红着眼,似乎是憋着一肚子的委屈和难过,“只要想着心里想念的人,我的手心里就会长出她的样子。”
“一开始只是有一点点像,手心摸上去平平的,也没有口子,但是一点也不难受。后来它就慢慢地长大了,有点凸起,我就喂它吃东西,它一开始只能喝些东西,后来就能吃很多东西了,越长越大,越长越大。”
“然后就能开口说话了,声音和奶奶一模一样,我难过的时候,奶奶还经常和我说话,安慰我……”
钟华的妻子一听这话,顿时受不了了,哭出声:“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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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只有奶奶在乎我!”小志远比他的实际年龄看起来要懂事许多,心里的事儿也装得更多。
“小时候,只有奶奶陪着我,你们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回来,我有时候都记不住爸爸妈妈的样子了。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让奶奶把你们的照片拿给我看,我怕你们回来的时候,我认不出你们,你们会伤心。”
“小志……”
“我天天问奶奶,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才把我接到城里去,奶奶总是说‘快了,快了’,还说爸爸妈妈有出息,在城里买了房子,马上就要把我接到身边了。”
“那一年,我比以前更期待过年,等你们开口说,要我去收拾衣服跟你们回家,可是后来你们过完年要走了,还是没有要把我带走……”
小志将自己手心中的那颗人面疮贴在自己的心口,就像奶奶抱着他,“后来奶奶死了,没有人带我了,你们才终于把我接到城里。我都不知道我有妹妹了,妹妹都四岁了,妹妹一直在你们身边,你们没空带着我……”
小时候最期盼的事,后来真的和爸爸妈妈住到一块了,小志才觉得自己和这个家有多格格不入。妹妹白白嫩嫩的,又聪明又漂亮,那个家也很漂亮,可是他呢,他又土又笨,就像个乡巴佬。
妹妹时常在爸爸妈妈怀里撒娇,他也想跟爸爸妈妈撒娇,可是他至今想不通,为什么妹妹做起来那么自然的事,到了他这,就是死活做不出来。他觉得自己和爸爸妈妈好陌生,他开始想家了,好想奶奶。
“小志,不是爸爸妈妈不想将你带在身边,就是因为爸爸妈妈想给你更好的条件,你出生后,我和你妈妈才到城市里打拼,让奶奶照顾你,爸爸妈妈也很想你。”
钟华没有料到自己的大儿子心里藏着这么多事,而他们夫妻俩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半分,“对不起,是爸爸妈妈太粗心了,可你要相信,爸爸妈妈像爱妹妹一样爱你……后来,后来条件是好了一些,可你妈妈又有了妹妹,妹妹是早产儿,身体又不好……”
小志低着头,也不再说话了,钟华这一通话,说着说着,自己也说不下去了,纵然有千百万个理由,可眼下,说再多又有什么意思呢?
“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小志手上怎么会长出这么个人面疮。”林幼鱼见大家都不说话,事情也还未有个了结,便开口道。
“要知道,人面疮是和小志长在一块的,之所以小志要比同龄孩子矮小许多,体质又弱,是因为人面疮的生长,需要不断汲取小志的养分,长此以往,是个大人只怕也支持不了太久,更何况一个孩子。”
“是啊,小志,你别瞒着爸爸妈妈。”听了林幼鱼的话,钟华叹了口气,试图好好和小志谈话,“你说你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就会在自己手上种……种下这个,告诉爸爸妈妈,是谁这么害你啊!”
小志已然紧抿着唇,低着头,就是不肯再多说半分。
见他的嘴闭得还挺紧的,李秋白好笑地摇了摇头,也不管小志愿意不愿意,顺手就在屋里拿了个玻璃瓶罩在那人面疮之上,嘴里漫不经心道:“莫非你真以为手上能长出个奶奶?不过是个寄生物罢了,长着你奶奶的样子,学着你奶奶说话,寄居在你身上,久了,是要丧命的。”
小志见李秋白要将人面疮从自己身上除去,哪还听得进去李秋白说的话,只想挣扎,却未能从李秋白手中挣脱半分。
只见李秋白轻轻用食指在瓶子上敲了敲,果然便见到那被瓶子罩住的人面疮慢慢地充血,涨大,然后剥离小志的手心,被吸入瓶子中的,只是一颗血淋淋的肉球,一动也不再动了。
做完了这些,李秋白便再了无兴致了,吩咐林幼鱼和邱引道:“走吧。”
林幼鱼点了点头,乖乖跟上,邱引在后头走了两步,又婆婆妈妈地返了回去,冲钟华夫妻俩感叹了一句:“哎,你们这对父母,也太马虎了,就因为你们,孩子都差点丢了命,得好好反省。”
要说钟华夫妇也不是一碗水端不平,就是疏忽,加之一个孩子从小养在身边,一个又常年不在身边,免不了的,这就是留守儿童的悲哀啊!
6
邱引追出去的时候,便听到林幼鱼在李秋白身边小声问了句:“真不打算问清楚是谁蛊惑小志在身上种下人面疮的?”
“不必问也知道了,她不是来了?”李秋白一手插着兜,嘴角微微勾起,转过了身,“出来吧,凤知。”
“哇靠!阴魂不散啊!”
邱引听了这话,浑身都忍不住打了个抖,林幼鱼更是面色微变,整张小脸瞬间绷了起来。
李秋白的话音刚落,果然便见到前方一道身影轻飘飘地现了身,对方红唇微扬,笑了,“不愧是榜首容辞,还真瞒不过你的法眼。我来,不过是想要告诉你,先前我曾说过,天师堂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但诸葛清到底是天师堂的掌门,不便太过声张,因他一人之故,毁了天师堂的名声。因而,如今诸葛清已入定闭关,至于出不出得来,那是以后的事,如今由我暂行约束天师堂上下,不知这个交代,可还满意?”
“靠,果然最毒妇人心,够心狠手辣!”邱引忍不住暗叹出声。凤知那话说得太清楚了,诸葛清这么一闭关,只怕闭着闭着,人就没了,这摆明了是已经把人处理了,都是自己人,处理起来也太干脆利落了吧!
李秋白却好似对这事并不怎么上心,只晃了晃那玻璃瓶中的肉球,“这事,凤知姑娘又该如何交代?”
“哦,人面疮,不过是我见那孩子可怜,难得心善一回罢了,此物有口能言,能给人慰藉,算不得什么。”凤知凤眸微挑,不以为然。
“凤知姑娘的耳目,可谓是遍布天下。”李秋白似笑非笑地将手中的玻璃瓶丢给了邱引,“此物寄居人身,靠汲取宿主身上的养分生长,有目能视,有口能言,当真智慧,只是长得丑陋了些,吓人。”
“那又如何?”见人面疮的用意被李秋白戳穿,凤知也不在意,只是颇有些挑衅意味地笑道:“这东西送出去多了,不止这一处,毕竟……我得全世界找你,不是吗?所有人都说你死了,可我偏偏不信。我啊,得想方设法找到你……然后亲手杀了你。”
7
二人分明在谈论着打打杀杀之事,口吻却轻松得像是在闲谈。
果然,李秋白听了这话,也只是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不以为然道:“比起关心我的事,你还是多想想自己的事吧。我听闻,林伯阳并不在棺中,长眠之地只余一具空棺,凤知姑娘就不想知道,那里头的人,去哪了吗?”
李秋白这话一出,果然便见到凤知的神色一滞,有了些微妙的情绪变化,说不清是恐惧、愤怒、诧异,还是别的什么,“空棺?”
李秋白双眼微眯,视线紧紧锁住对方面上闪露的一丝一毫情绪变化,她看起来,似乎真的不知道空棺之事。
“哼,休想诓我!”凤知意识到自己在李秋白面前乱了情绪,顿时脸色一沉,颇有些恼火,抬手拂袖,便是一道猛烈的罡风。
邱引也未料到谈得好好的,凤知会突然动手,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道猛烈的罡风已经袭至李秋白面前,只见李秋白面色未变,只是眉头皱起,然后抬手,试图抹去嘴角溢出的血迹。
凤知见状,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大笑出声,“果然,尽管你掩饰得再好,李秋白到底不是昔日的容辞,你已经今非昔比!”
尽管此刻的李秋白看起来仍是一派清风霁月的模样,试图掩饰他已经受伤的事实,但此番,还是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一个被誉为榜首的不世高手,当今世上修为境界唯有他能称得上榜首,这样的人,为什么要隐姓埋名,销声匿迹?她早该想到,早该想到的……
“老妖婆!你,你别胡说八道!”邱引急了,一时也有些乱了分寸,“就算李秋白受伤了,也能吊打十个你信不信?都不用李秋白出手,我就能收拾十个你!”
凤知看了眼邱引,笑了:“您说得是,有邱老前辈在这,凤知哪敢造次,您最好啊……每分每秒,都守好无妄斋。”
说着凤知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李秋白身边脸色苍白异常的林幼鱼,“毕竟,我们来日方长。”
这凤知一走,简直要把邱引给气炸了,但李秋白还是淡定得很,只是拍了拍邱引的肩膀,仿佛压根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只是若有所思道:“我原以为,林伯阳尸骸失踪,不在棺中的事,与九宗有关,方才有意试探,如今看来,我的猜测不成立,至少,看起来和凤知无关。”
罕见的,李秋白头一回有不得通透的感觉,一时半会未能将此事想通,末了,还是开口道:“罢了,先回去再说。”
8
回了无妄斋,李秋白依然没有多说什么,但他越是这般云淡风轻的样子,林幼鱼心中便越不是滋味,她沉默了一路,再也忍不住,“李秋白……”
李秋白果然脚下一顿,回过身来看着她,静静地等着她开口。
林幼鱼紧抿着唇,好半晌,终于鼓起勇气问他:“你受伤了,对吗?”
李秋白先是愣了一愣,然后笑了,抬起一只手落在林幼鱼的头上,“别担心,我没事,是个人都会受伤,我又不是神仙,歇息一段时日就好了,你可信我?”
信吗?
她不信。
李秋白看着越是轻松,她的心底,就越是难受。所有人都觉得,天塌了,有李秋白在呢,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李秋白就好了,可是李秋白呢?他可以与谁说?
但即便心里这么想着,林幼鱼还是只能在李秋白面前点下了头,“嗯……”
李秋白眸光深邃,静静地看了林幼鱼几秒,然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收了手,往里走去。
“小鱼儿,你来一下。我想和你谈谈。”
见林幼鱼独自一人站在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向吊儿郎当的邱引罕见地口吻严肃,轻轻拍了拍林幼鱼的肩膀。
林幼鱼随着邱引到了院子里,不想邱引回过身来,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小鱼儿,不要喜欢李秋白。”
邱引这话一出,林幼鱼眼底一颤,抬起头来,“我,我没有……”
“没有就好。”邱引的表情也前所未有地认真,是发自心底地规劝道:“小鱼儿,就算现在没有,将来……若是有了这样的念头,也要扼杀在心底。因为……一旦让李秋白知道了,无妄斋就留不住你了。”
林幼鱼垂在身侧的手明显地攥紧,身子僵直,不说一句话。那被留在家看家门的虎斑猫在屋顶上翻了个身,瞧了眼下方的情形,将脑袋埋进了自己的爪子里,幽幽地叹了口气。
哎,少女情窦初开,可惜了,免不了一场虐恋情深,谁让那个人……是李秋白呢。
注释:“人面疮”取自《酉阳杂俎-诺皋记下》篇,病理学上也有对人面疮这一奇症的解释。友情提示,大家不要轻易搜这仨字,有点重口味。
编者注:本文为《最强宗师》系列第十二篇,本系列每周日早上八点更新,关注系列专辑,及时收看更多精彩故事~
(温馨提示,本系列所涉及风水理论、符箓术法、门派分支等均为扯淡,请勿较真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