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宗师:打尸桩

(本插画为每天读点故事App官方特邀创作 插画师:AGR)

往吉庆巷,寻无妄斋,得见二位先生,知相术,相面相骨更相心,断风水,断运断命断生死。常言道,厄局易解,人心难测,一身异术仁心可敌业火天罚。

1

天气阴阴的,是要下雨了,山路湿滑,空气中都是一股子潮味。

吹唢呐敲大鼓的鼓乐队娴熟地在前面开着路,披麻戴孝的孝子贤孙低着头呜呜抽泣着跟在亡者后头,准备送家中的老太太进山。

前头鞭炮一放,主持丧葬的师父放嗓子一喊:“起!”

中间抬棺的青壮年将木挑子一穿,往肩膀上一压,喊着号子,“一、二、起!”

号子喊完了,棺材愣是一动没动地稳稳压在地上,青壮年们仍保持着弓腿下跨的动作,相互看了眼,又喊了一遍:“一、二、起!”

棺材依旧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手持罗盘的小年轻看向自己身侧略微年长些的中年男人,“师兄,怎么起不了棺了?难道是他们家老太太心愿未了,不肯走不成?”

中年男人也是紧皱眉头,嘱咐道:“你在这等我,我去问问家属。”

说着,中年男人便急匆匆往队伍后头走去。小年轻伸长了脖子探头探脑,只见中年男人低着头与孝子贤孙商量了许久,最后似乎是有些眉目了,这才走回来,冲那小年轻道:

“这家子孙也是孝顺的,将老太太伺候得很好,按说不该这样。不过老太太与早年亡故的丈夫鹣鲽情深,生前曾经嘱托子孙要将她和老先生葬在一块儿,估摸着是前方的事出了变故,老太太在这提醒咱们呢。我已经让人先去看看了,不急,还有时间。”

说完,师兄弟二人连带一众送葬队伍都闷不吭声地停在了半道上,不知是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往回跑,满脸都是惊恐,“没了,没了,师兄,这家老先生没了,尸体没了……”

“什么?!”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皆炸开锅了,后头更是有家属直接哭晕在地,小年轻更是跟着慌了,“师兄,怎么办?老先生都死多少年了,谁这么缺德!”

中年男人也是面色大变,但毕竟年纪阅历摆在这,还算稳得住,只是急忙掏出本子,用手指沾了口水匆忙翻阅,翻到其中一页,终于停了下来,然后又是掐着手指推算了半天。

“这种事,遇到不止一次了,各地都有类似的事,已经发现的这几起,推算起来,生卒八字相生相克,就像一个环……怕就怕,背后有人在搞鬼。”

“如果真有人在背后干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们宿土派势单力薄也惹不起……可咱也总不能装没看见吧?”小年轻来回踱步,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急急往回走了几步。

“师兄,你还记不记得向师伯临终前说过,九宗不干净,虽然我们惹不起,可是有人惹得起啊,他让我们若出了事,就找无妄斋的李秋白!”

2

无妄斋。

李秋白抬起头,见一对黑色翅膀扑腾扑腾着,就是飞不进无妄斋的上方,频频往前一撞,就像被一堵看不见的墙给挡了回去似的。

李秋白抬手,临空一划,就像给那堵墙开了个口子,那对黑色翅膀终于从口中钻了进来,翅膀中间似乎还叼了一个小包裹。

李秋白动了动手指,示意那对翅膀过来,果然便见那对黑色翅膀往李秋白手中扑来,却在触及他指尖的一刻,“砰”一下化作一团白烟,白烟散去,李秋白手心中便躺着一个小包裹和一张信函。

他顺手将小包裹往石桌上一放,便拆了信函,扫了几眼,便见邱引和林幼鱼正从里头出来,显然也是看到李秋白放了那对翅膀进来。

邱引见李秋白拆了信函,当即屁颠屁颠凑了上来,往落款一扫,写信人他是不认识,不过最后一行却有些眼熟,“向公临的弟子?”

说着,邱引摸着下巴思索了好半天,还是没想起来这名字从哪看到过,“这谁啊,我怎么不认识?凭什么他的弟子还能攀着关系找到你李秋白?我难道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你在外面有狗了?!”

李秋白挑唇一笑,扫了眼邱引,揶揄道:“你忘了,当日你还和人家来了出九龙夺穴。”

“嗐,说起龙夺穴,我不就记起来了吗,那个宿土派黑黑瘦瘦的老头呗。”邱引放下心来,又连忙甩锅道:“不过你可别冤枉我,和他龙夺穴,还把人斗法斗死的可不是我,是小鱼儿。”

这事说起来,林幼鱼也有几分心虚,低下了头,“呃,所以……此番其弟子是为了什么事找上门来?”

李秋白大大方方地将信函传阅给林幼鱼和邱引,若有所思地问了他二人一句:“尸体,能拿来做什么?”

“民间落后的地方不是有盗尸的吗,拿来配对冥婚什么的。”邱引边看信函边大大咧咧答道,“越年轻漂亮的尸体越值钱呢。”

“不太可能。”林幼鱼微微蹙眉,“信中所列被盗尸骸,不乏上了年纪的,也有死状奇惨的,只是,好像有什么规律……”

“那我知道了,小邪生祭之,大邪死镇之!”邱引顿时绘声绘色道。

“千百年来,为了动土顺利,打生桩也屡见不鲜,男童填桥头,女童填桥尾,也有填在堤坝退避洪水的,叫作塞豆窟。再不然,开城、建宫殿,龙脉之上堵龙口,也有以尸镇之的,最有名的莫过于八棺镇邪了。”

邱引说得正是眉飞色舞,眼角的余光一瞥,忽然注意到那包被李秋白随手放在石桌上的小包裹,他的话音一顿,问了句:“这是什么?”

“哦,土。”李秋白一本正经答道,“他们从丢尸之地的内棺中刮了些土灰,也许对我们有用。”

“你早说啊!”邱引双眼一眯,看向那只在屋顶翻着肚皮晒太阳的肥猫,打起天吴的主意,“啸天犬,来。”

正翻肚皮的天吴睁开眼,往下一跳,落在林幼鱼的肩膀上,冲着邱引翻了个白眼,“你才啸天犬,你全家都啸天犬。”

3

彭城。

三人千里迢迢开着那辆老爷车从仓州市一路开到彭城来,入了市区,邱引找了个地方把车一停,摊着省市地图,拿着笔有模有样地在上头勾勾圈圈,“根据已知的丢尸方位标点,推算他们从八方取尸,一方水土相生克,找到中心点,缩短啸天犬的搜索范……哎呀!”

只见车身一震,原本还算宽敞的车内顿时变得拥挤不堪,原本还在林幼鱼怀里躺着的虎斑猫顿时化作虎身,一爪子拍在了邱引的后背上,将邱引按在了前头方向盘上。邱引被磕得一顿鼻青脸肿,终于冲天吴讨饶道:“错了错了,我错了,有人,有人过来了……”

“喵……”碍于外头人来人往,天吴终于将爪子一收,又化作了那只虎斑猫,跳回林幼鱼的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了回来,那一声猫叫,颇为挑衅,连话都懒得与邱引多说一句。

林幼鱼一面安抚地摸了摸天吴的脑袋,一面替它对邱引道:“你别叫它啸天犬,天吴不喜欢,它说,就算它的伤还没好,一样揍你。”

吵吵闹闹中,天吴不情不愿地将他们领到了市中心,堪称黄金地段的位置,却大咧咧地圈着一处烂尾楼,林幼鱼自然知道天吴不可能领错地方,只是依旧有些疑惑,“这个地方虽地段不错,但完全没必要布八棺镇邪之局,既不在龙头,也不在龙尾……”

“却是自杀胜地。”说这话的是李秋白,他率先下了车,抬起头来,看向前方那片烂尾的墅区,“看来,不是镇邪,是造邪,以尸桩定位,相生相克形成一个闭环,锁住尸气,这里一定颇有名气吧。”

“你怎么知道?”邱引跟着下来,在手机上检索了一通,乐了,“还真是,这里可是出了名的邪门,三天两头不是跳楼就是割腕上吊,什么都有。不过,如果说是群体效应,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如果一个地方闹了凶案,就会吸引其他了无生志的人到相同的地方了结生命。”

“此地白虎冲煞,阴气灌楼。”李秋白一手插着兜,闲闲地靠在车身上,抬头环顾了四周,意味深长地挑唇笑了。

“四周皆是高楼,唯独中间这块地是低矮的墅区,形成低洼,风从顶过,是穿心煞,必出人命。穿过绿化林区,主墅区地势入户下沉,前方又有三道高耸的雕塑作品,像不像一个香炉插着三炷香,整体,像不像一个坟冢?”

邱引一看,还真是,“在市中心占了这么大一块地,盖个豪华花园墅区其实也挺好,却烂尾在这不处理,还盖成这么个样子,谁敢住啊,不愧是土豪。”

“因为,本就不是盖给生人住的。”

说罢,李秋白直起身,自顾自往里走去,邱引和林幼鱼只好跟上。

进了庭院,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里地势低洼,又有杂木丛生的缘故,人一进入这里边,莫名地便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往上钻。李秋白和邱引倒还好,林幼鱼却未必能受得住,李秋白脚下一顿,提醒了句:“金光咒护身。”

林幼鱼抬起头,看向李秋白时,李秋白已经转头与邱引谈论起别的了,看似漫不经心的一个人,却是心细如丝。林幼鱼垂下眼帘,依李秋白所言,心中默念金光咒,果然一股暖意渐渐升起,好受了不少。

林幼鱼再抬起头时,便见前方邱引正围着一辆停在主体建筑前的豪车四周转了一圈,“靠,这里怎么停了辆车,够豪的啊,李秋白,你快快快来看车牌号,真正的土豪啊,你不是说这里不是盖给活人住的吗?”

正说着,烂尾别墅里头果真便走出了一个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只是看着行色匆匆。中年人没料到出来会撞上李秋白一行人,顿时也是愣了一愣。

李秋白三人毕竟是不请自来,双方就这么碰上了不免有些尴尬。林幼鱼的反应也快,低声朝怀里的虎斑猫知会了一声:“天吴。”

天吴心领神会,顿时从林幼鱼的怀里钻出,哧溜一下窜进了烂尾楼里,前头的邱引当下意会,装模作样打马虎眼道:“哎呀,我们家的猫进去了,我们进去找猫,找猫……找到就走,嘿嘿,找到就走。”

只见那中年男人一言不发,只心不在焉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便匆匆地上了自己的豪车,走得略显仓促。

李秋白和邱引正目送着那辆豪车远去呢,忽然听到建筑里头传来了天吴的声音,“底下有东西。”

4

三人正色,当即追了进去,天吴的声音是从地底下传来的,这栋建筑果然不只地上有东西,地底下更有文章。

相比上头一派烂尾的架势,地底下这层却是豪装,只是冷冷清清,唯有一口冰棺安安静静躺在那,棺前尚有一束花,是鲜花。

“里头是个女孩。”林幼鱼回头看向李秋白和邱引,有些不解,“应该过世有些年份了,用尽手段保存着遗体,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棺中的女孩面容姣好,十分年轻漂亮,指甲头发干干净净,显而易见是有人定期为她清理,只是女孩的面部表情看着是安安静静的模样,不知为何就是让人觉得有一股无法言喻的痛苦。

“李秋白,你觉不觉得,这手笔和地丹炉有点像?不同的是,一个汇生气,一个聚邪气。”邱引不太敢上前,躲在李秋白身后,“只是这里放着一具年轻女孩的尸体,我不太理解……如果只看这里的聚邪阵法的话……”

邱引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哇靠,再加上之前地丹炉的做法,分明就是有人在效仿林……”

话说到这,邱引似乎意识到自己差点说脱了嘴,话音戛然而止,颇有些心虚地特意朝林幼鱼那多看了眼,好在此刻林幼鱼的表情看起来十分自然,只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邱引这次长了心眼,压低了声音,凑到了李秋白的耳边小声道:“有人在效仿林伯阳,用邪门歪道借助外力炼丹突破修为。”

李秋白嘴角微扬,笑了,“那就让布阵之人尝尝遭破阵反噬的苦果。”

邱引一看李秋白这么一笑,就知道他那阴险劲儿上来了,当即摩拳擦掌兴奋起来,“得令!”

话音刚落,邱引四周当即真气腾腾,他陡然往上方一跃,然后吟唱起九密法诀,一道剑指通天,竟然直接将整个建筑从底到顶掀了,打通了一个大洞。

然后双掌盘龙运气,往周身一震,顿时犹如隔山打牛,四周岿然不动,却听到外面一阵阵巨响,树倒瓦碎,八个方位分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被震了出来,是八口棺材,估摸着先前宿土派要找的丢尸就在这了。

5

这一通动静大了,邱引在上头眼看着先前那辆刚走不久的豪车去而复返,当下知道闯祸了,动静闹得太大,把这里的主人给惊动了,又赶回来了。

完了完了,无妄斋一穷二白,这可赔不起。

邱引刚想下去提醒李秋白和林幼鱼二人先躲一躲,但还是晚了一步。只见那位穿着西装颇有成功人士气场的中年男人一踏进这里,便直捣地下,冲了进来,他的神色有些慌乱,失了分寸,直接扑向了那口棺材,“姗姗!”

邱引落地,见了这一幕,毕竟是他们擅入人家的地盘,把这里搞得一片狼藉,不免有些心虚,心里还胡乱想着该怎么应对。

没等对方找他们的麻烦呢,只见李秋白反而是泰然自若面不改色地先找起对方的麻烦来:“你就是这里真正的主人吧。既然能一掷千金,想来是功成名就的人了,还有什么不能满足,执着不放的?”

“你懂什么……”男人看着是衣冠楚楚,眼底却透着一股疲惫和疯狂。

“我早该猜到,你们不是一般人,刚刚就不该让你们进来……我这一辈子有再高的成就又怎么样,连家人都守不住,我算什么功成名就?她妈妈去得早,我答应她妈妈要好好照顾我们的女儿的,如果,如果我对姗姗再多一点点关心,她就不会出事……”

可仔细回想起来,他对女儿的了解,真是太少太少了,脑海里甚至都难以捕捉到更多有关她的画面,只知道,她还小些的时候,曾经坐在他的肩膀上,对他说,长大以后,要买个大房子,就在最热闹的地方,一家人都住在一起。

后来,他越来越忙,越来越忙,妻子去世后,女儿上了高中,父女间的对话也越来越少,直到……女儿开口说想要转学,他知道姗姗是个懂事的孩子,轻易不会给他添麻烦,因而姗姗开口请求的事,一定很重要很重要,他答应了,但终究是没能放在心上。

“再后来,我就接到学校的电话,姗姗被人残忍杀害,调了监控,很快就抓到了那混球。姗姗身边的同学说,那混球一直在追求姗姗,姗姗拒绝,他便一直骚扰姗姗。”

“我女儿是个性格内向的孩子,她曾经向我开过口要换一个学校,我明明答应了,却没放在心上,那一定是姗姗最后的求救……”

尽管后来在他的各方施压下,没有放过那混球,案子以最快的速度了结了,也替姗姗讨回了公道,可有什么用?

“和你们说这些有什么用。”男人冷笑了一声,双眼通红,是绝望到了极致,仿佛最后的希望,也让这一伙人给浇灭了,“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们到底为什么要坏我的事!分明只要再等等,再等等,姗姗就能起死回生的……”

“起死回生?”李秋白仔细回味着这四个字,像是听到了大笑话一般,摇了摇头,“哪怕罔顾人命也不在乎?你应该知道,这个地方出了多少人命,多少挣扎求生的人在这里乱了心智,舍生求死。再者,潜心修行固然可以延年益寿,但起死回生,绝不可能。”

李秋白这句“绝不可能”,令男人的身形一颤,像是被无情棒喝一般,慌了神,“不可能,不可能的……答应我一定会救活姗姗的人和你们不一样,他可是德高望重,再者,他不敢骗我,不敢骗我的……”

“生死有命,莫说是别人了……”李秋白在这一刻,看起来甚至有些铁石心肠,无视对方那信念崩塌的绝望和无措,冷笑了一声,口吻颇有些讽刺,“就是告诉你能够起死回生的那位,自己到了那一天,也逃不过生死定数。”

“李秋白……”林幼鱼看着李秋白,到底没将要劝说的话说出口,有时候,越是铁石心肠,反而,越是仁慈。林幼鱼轻叹了口气,口吻温柔了许多,冲对方道:“你多久没仔细看你女儿的脸了,这般自以为是的爱,确定,是她想要的吗?”

林幼鱼的话令男人一怔,看向棺中女孩的面庞。不知为何,姗姗的表情,好像真的没有那么痛苦了……

“生前的疏忽,毕竟已经酿成了过错,死后再深的执念,不过是全了自己的愧疚,未必是真的对她好,还害了多少无辜,令自己反遭小人利用。”

林幼鱼此番说的这些话,竟好似不像她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能说出的,“我想逝去的人,会更希望你珍惜当下,而不是困顿于过去。”

“一派胡言!”

林幼鱼的那一句“反遭小人利用”话音刚落,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呵斥,声音有如洪钟。

6

是诸葛清……

林幼鱼认出了那声音,顿时面色一变,反倒是李秋白似乎半点没放在心上的样子,从容而又不迫道:“钓到鱼了。”

三人寻声往外走去,果然便见狼藉一片的庭院中,身穿便装练功服的老头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是那日林幼鱼在天师堂见到的天师堂掌门诸葛清。老头的嘴角隐隐约约还有丝血迹,显然是先前邱引暴力破阵,令设阵者猝不及防遭了反噬,受了内伤。

同诸葛清同来的,还有一个同样穿了便装的小道士。

那中年男人显然也是认出了这声音,急急追出,诸葛清见了他,反倒有些收敛,竟是客客气气道:“曹老板,您看,这里出了些变故,要不,您与小徒先到安全的地方等候,等解决了这边,诸葛清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诸葛清说这话时虽然客客气气,但当下便示意小道士将那姓曹的中年男人请出去,半点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倒是将邱引给看乐了,噗嗤抱着肚子笑出了声,“诸葛老头,瞧你刚才那怂样,还‘曹老板,诸葛清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哈哈哈!”

诸葛清的脸色难看,但并没有与邱引多费口舌之争,他是知道邱引的脾气的,最是没个正经的一位前辈,整个众阁派都管不住他。

诸葛清倒是先声夺人,抢在李秋白开口之前,义正辞严喝道:“无妄斋这么做,似乎坏了规矩!”

李秋白也好不到哪去,回过神来看了诸葛清一眼,半晌没说话,好半天,才一脸茫然地回应了一句:“你说什么?”

方才一门心思想着那位曹老板非富即贵,无妄斋穷有穷的道理,天师堂如此阔绰,有他阔绰的道理,原来关键在这,想着想着,一时不免走了神。

诸葛清果然胡子一颤,脸色愈发难看了,又重复了一句:“无妄斋这么做,似乎坏了规矩!”

李秋白恍惚回过神来,好脾气地笑了:“看得出来,刚才那位,是非富即贵,诸葛掌门定是能利用其爱女之心,从他身上捞得不少好处,又借此邪门歪道助益修行。若是让人知道了堂堂天师堂掌门行如此卑劣之事,不知是否还有脸自称名门正派?”

诸葛清似乎早知道李秋白会这一番义正辞严,当即冷笑了一声,“天师堂不算外门弟子,只内门弟子,上上下下也养着上千张嘴,也要食人间烟火,不只天师堂,大家都要食人间烟火,施主供奉是常有的事。再者,你说天师堂行了卑劣之事,谁信?”

说着,诸葛清的眼神骤然一冷,“我对尔等礼让三分,尔等却一而再再而三欺人太甚,真当我天师堂无人不成!”

眼见着诸葛清老头正要动手,忽然一道威压袭来,女声轻笑,颇有几分轻佻挑衅的意味,“若是区区无妄斋一家之言,自然是无人会信的。”

只见白鹤自上方一阵雾气中挥翅而来,一道窈窕的身影侧坐其上,身着旗袍,开叉处双腿交叠,风光旖旎。

白鹤落地,女子足尖点地,起身,妆容艳丽,眼底却始终多了一抹侵略性的锐利,她的视线轻飘飘自诸葛清身上扫过,然后看向诸葛清对面的李秋白,“可若是榜首容辞所言,便无人敢质疑。”

7

诸葛清一见了她,当下变了脸色,似也有些始料未及,“凤知,你怎么……”

“我怎么来了,是吗?看你干的好事。”这一声“凤知”出来,女子的眼神当即一冷,不由分说地一掌朝着诸葛清挥去。诸葛清没料到她会突然动手,当下双手交错欲挡,但还是被震得往后一掀,猛然喷出一摊血来。

那叫凤知的女子回身便又是一掌掀起,是对着李秋白的方向去的,李秋白身边的邱引当下凝气欲挡在李秋白面前,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只见对方红唇一勾,那掀出的罡风竟是一偏,不偏不倚是朝着林幼鱼去的……

邱引一阵猝不及防,骂出了声:“我靠!”

而此刻,林幼鱼却只是浑身僵冷地站在那,从那叫凤知的女人出现伊始,林幼鱼的反应就很不对劲,脸色苍白,竟是像受了莫大的打击一般。眼见着锐利的罡风在白岩路面上划出了道道深壑,就像尖锐的刀锋削铁如泥,又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林幼鱼迎面而来……

就在此时,林幼鱼只觉得视线忽然被遮挡,她僵直地抬起头来,只见李秋白已然背过了身,将那凛冽的罡风尽数挡在了他的身后。

林幼鱼在他面前,个头显得是那样的渺小,李秋白低头看着她,见林幼鱼的脸色苍白,反倒是轻轻勾唇一笑,犹如云淡风轻,抬手落在林幼鱼的脑袋上,象征性地教训了句:“想什么呢。”

说的是教训的话,口吻却压根没当一回事,林幼鱼抬头定定看着他,好半天,口中才闷闷地发出了两个音节,“是她……”

她似乎渐渐回过神来了,咬了咬唇,别过了头,“没什么。”

而此刻,林幼鱼怀中的天吴也是浑身的毛炸开,龇着牙,满是愤恨和警惕地死死盯着那叫凤知的女人,若不是它伤势未愈,又被林幼鱼死死按着,此刻只怕早就扑了出去。

李秋白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多看了林幼鱼和天吴一眼,但到底没多说什么,松了手。

回过身来,朝着对面的女子淡淡一笑,仿佛刚才那一击雷霆万钧,于他而言不过是小打小闹,丝毫不曾受到半分影响,只不紧不慢回应道:“我是谁,并不重要。倒是九宗,看来,我该重新认识认识了。”

李秋白这话一出,那叫凤知的女人明显地微愣,她的眸光一敛,目光锐利,没有放过蛛丝马迹,仔细观察着李秋白一丝一毫的反应,没有半分端倪……

他似乎压根没把刚才她那一击放在眼里。

且刚才他所言,这是承认了,他就是容辞?

此刻凤知对李秋白明显多了几分忌惮,眼底还有几分顾虑,但还是略微低下了头,表态道:“诸葛清的事,天师堂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那就好。”

李秋白勾起嘴角,似乎已经对这里发生的事了无兴致了,从她身边经过时,视线都没多停留片刻。

邱引见李秋白走了,当即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林幼鱼抱着天吴也随其后,却在经过凤知身侧时,下意识地侧眸多看了对方一眼,对方却像没见过她似的,并没有多余的反应。

林幼鱼心中戒备,收回视线,却在这之后,听到了对方那颇有几分揶揄的传音,带着几声讽笑,“你还真沉得住气。”

8

从彭城回去的路上,邱引明显是憋了一路,最终到底没能忍住,问李秋白道:“他们刚才分明是在试探你,你怎么就承认自己是……是容辞了?”

似在闭目养神的李秋白缓缓地睁开了眼,漫不经心地回应了句:“我这么说了吗?”

“呃,好像是……没有。”这么一说,倒把邱引给问住了,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喂,李秋白你不要顶着这张脸一本正经跟我玩文字游戏好不好,你没认,你也没否认啊!”

李秋白有片刻没有回答,邱引悄悄用眼角的余光观察李秋白的反应,只见一贯老不正经的李秋白罕见地忽然正了色,竟让邱引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只听得李秋白缓缓答道:“无妄斋已然在风口浪尖,他们早有怀疑,才有此试探,你以为一口否认,他们就肯信了,无妄斋就能自保?至少……此刻我对他们尚能有所震慑,短期内,不会有人敢轻举妄动。”

“那你……真的没事?”邱引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担忧,“刚刚那女人的修为,明显在诸葛清之上,你现在又……”

李秋白轻飘飘瞥了邱引一眼,邱引的话音戛然而止,不敢再说下去,李秋白这才满脸不以为然,抬起一只手搭在窗沿,支着头,往上一靠,“我能有什么事?”

邱引将信将疑,但看李秋白好像真没啥事的样子,也算放下心来,开始东拉西扯,“李秋白,你说诸葛清要怎么给那个金主爸爸交代?”

李秋白懒洋洋打了个呵欠,答复得颇为敷衍,“那是他的事。”

邱引没在意李秋白的态度敷衍,依然叨叨个不停:“话说回来,李秋白,你认识那女的?我怎么不记得天师堂有这么一号人物,修为还在诸葛清之上?九宗论道时也没出现啊……”

“不认识。”

“哎李秋白,你说那叫凤知的,真不知道诸葛清干了什么勾当?还是蛇鼠一窝?”

“邱引,我累了。”李秋白先前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邱引的话,这会儿,好像困意上来了一般,终于无情地拒绝了邱引。

邱引愣了愣,又多看了李秋白一眼,眼底不免有些担忧,但嘴上还是应道:“哦对,咱大老远来这一趟,是挺累的,行行行,你休息,到了我叫你。”

邱引担忧完了李秋白,又从后视镜那儿悄悄多看了林幼鱼一眼,这一路上,林幼鱼沉默寡言,全程没说过几句话,也不知道这丫头在想什么。

直到已经快到家门口了,一路上一直没吭声的林幼鱼才忽然开了口,“那叫凤知的女人,我和天吴与她交过手,就在上回你们离开无妄斋,去稷子山的时候。天吴就是伤在她手里。”

这话一出,一直闭目养神的李秋白果然睁开了眼,侧眸看向林幼鱼,前头开车的邱引也将车停在了家门口,回过头来,屏息以待,一口气差点没憋死。

林幼鱼抱着天吴的手一紧,“林伯阳的事,我知道了,她说,是容辞杀了林伯阳。”

邱引的面色果然变得有些古怪,就连李秋白也微微皱眉,似想说些什么。

没等李秋白开口,林幼鱼又急急道:“但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若林伯阳真是我的父亲,以化境丹救了我的性命,爷爷是父亲的弟子,你杀了父亲,爷爷为什么在临危时,却将我托付给了你?因而……我不信她的话。”

此刻的林幼鱼才鼓起勇气,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李秋白,似想从他这儿,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只见李秋白默了默,然后开了口:“林伯阳,是我所杀。”

林幼鱼神色一愣,李秋白已然动身打开车门下了车,此时车已经停在无妄斋门口,李秋白进了家门,只留邱引和林幼鱼在车上。

“呃……”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邱引小心翼翼问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李秋白和林伯阳的事,小鱼儿,你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林幼鱼实话实话,她心乱得很。

“你知道你爷爷和李秋白为什么不教你任何本事吗?”一向吊儿郎当的邱引,态度前所未有的认真,果然见到林幼鱼抬头看她,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一则,你与体内的化境丹融为一体,连你父亲那样的当世高手都控制不住,难以运化,导致最终走火入魔,失了控制,因而,你爷爷和李秋白都不敢轻易让你走上修行这条路。”

“二则,林伯阳用化境丹救活你的事,到底只是江湖猜测,知道的人并不多,九宗之中野心勃勃的人费尽心思找你,却不敢兴师动众,便是想占得先机。你一旦引起他人的注意,会惊动更多的人,乃至整个江湖。”

邱引见林幼鱼不吭声,又急忙道:“你别看李秋白总拿扎马步敷衍你,他这几年也没闲着,无妄斋穷困潦倒是有原因的,家里的花花草草,皆是阵法,家里吃的用的,皆是对锻炼你的筋骨有所裨益。”

“你虽不能踏上修行之路,但也能依靠这些,取外法来用,加之你天资聪颖,用外法,也足够让你吊打大多数人,足够自保了。当然,这事我也有功劳,亏了我当初让你用九条金龙设阵法的事,才给了李秋白这些启示。”

“他说过,纵然不能让你走上修行这条路,也不能让你面对危险之时,任人鱼肉。”

编者注:本文为《最强宗师》系列第十一篇,本系列每周日早上八点更新,关注系列专辑,及时收看更多精彩故事~

(温馨提示,本系列所涉及风水理论、符箓术法、门派分支等均为扯淡,请勿较真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