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宗师:地葬派

(本插画为每天读点故事App官方特邀创作插画师:AGR)

往吉庆巷,寻无妄斋,得见二位先生,知相术,相面相骨更相心,断风水,断运断命断生死。常言道,厄局易解,人心难测,一身异术仁心可敌业火天罚。

1

“幼鱼,你就是你……”

李秋白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林幼鱼神情微怔,抬起头来,错愕地看着眼前的李秋白,良久,她好似终于想通了什么,轻笑着点了点头,“嗯,我就是我……”

什么商容,什么化境丹,什么不死女婴……跟她有什么关系?

打她有记忆开始,她便叫林幼鱼,爷爷用生命爱护着她,到了无妄斋,无论是李秋白还是邱引,抑或是憨厚的天吴,都是她最信任的伙伴。

只要做自己……她只要做好自己就够了。

可就在此时,原先还老老实实跟在她身边的天吴也不知是怎的,忽然浑身毛发炸起,像是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气息,不由分说地便扭头往来时的路跑去。

这事发生得突然,林幼鱼也跟着变了脸色,果见李秋白也微微皱了眉,但还是抬起一只手沉沉落在林幼鱼的肩膀,拍了拍,安慰道:“不要乱了阵脚,我们一起去看看。”

林幼鱼闻言,定了定神,同李秋白一道追出了这座位于阴阳鱼主山体深腹的墓坑,但等他们追出墓坑时,外头只余下打斗过的痕迹,山壁之上清晰可见凛冽罡风刻骨三分。

而此刻的天吴早已是四肢栽倒,对外界半点反应也没有了,它皮毛之上沾了血,湿暗的毛发都打结到了一块,那血迹分不清是它的还是别人的。

“邱引?”林幼鱼抬头见了邱引,也是诧异,又见此刻天吴就在邱引怀里,邱引手中的法器也刚巧化作一道无形的光剑散去,显见是危急之刻邱引赶到,才将天吴救下的。

“天吴怎么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邱引低喘着气,看着是有些狼狈,身上有数道血痕。

此刻见了林幼鱼和李秋白,邱引才算是松了口气,他边胡乱从兜里掏出了几个瓶瓶罐罐,将里头的金疮药一股脑往天吴身上洒,边道:

“天吴没事,所幸我及时赶到,它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这只肥猫一贯胆小,估摸着是没见过刚才那阵势,给吓晕了。你们是不知道,刚才若不是我及时赶到……”

李秋白头疼地轻叹了口气,打断了邱引的话,“说正事。”

“我说的就是正事……”

邱引轻咳了两声,到底有些收敛,不再废话连篇,正了色对李秋白道:“九宗的人应该是追到这了,无妄斋四周一直布有眼线,天吴和小鱼儿出无妄斋的那一刻起,应该就被跟上了。”

“刚才我在这里碰到的人还不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估摸着是进来探我们底细的,刚刚交手……我先前在阴阳鱼重伤未愈的事,他们应该已经能摸出底了。”

“现在估计已经毫无顾忌,封堵了阴阳鱼地界的出入口,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林幼鱼并不知晓李秋白和邱引是怎么将她从天师堂带回来的,更不知晓后头九宗围堵天师堂,一度试图阻他们去路的事。

但眼下,从邱引的只言片语中,她也大致明白了当前的形势,到底是她连累了李秋白和邱引。

似是知道以林幼鱼的性子,此刻定然是想说“一人做事一人当”,邱引没好气先发制人道:

“你可别说什么这是你的事啊,老实说最冤的就是小鱼儿你了,你可什么都没做过,他们老盯着你做什么啊。”

“别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我和李秋白在,你看他们敢拿你怎么样,还不是只能畏首畏尾贼头贼脑派几个人进来刺探军情?”

李秋白闻言,也是轻笑,微微挑眉,算是认可了邱引的话。

“邱引说得有道理,论阴阳鱼地界,恐怕九宗之中没有人能比邱引更熟悉这里的门道,他们未必能将阴阳鱼的出入口尽数封锁。毕竟……”

毕竟,世人都知道邱引乃众阁派的高手,但还记得他姓邱,出自阴阳鱼地葬派的人,却少之又少。

李秋白漫不经心地扫了眼这一眼未能看尽全貌的深山,意味深长,似笑非笑道:“我且去会一会他们,邱引,你带着幼鱼走,等打发了他们,我再与你们会合。”

“对对对,调虎离山,李秋白这尊纸老虎,到底是曾经的榜首容辞,唬一唬他们还是没问题的。”

2

李秋白和邱引做了一通决定,却唯独没有征求林幼鱼的意见,林幼鱼心中是隐隐约约觉得古怪的。

如果她和天吴的行踪一直在他人的掌控之中,无妄斋外也一直被做了手脚,以李秋白和邱引的行事作风,又怎么会放任不管,放纵九宗之人追至阴阳鱼来?

再者,倘若九宗之人果真追至阴阳鱼,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因为忌惮李秋白和邱引不敢轻易动手,怎么偏偏在李秋白和邱引现身之后,才派人入内刺探打草惊蛇?

可这么明显的破绽,若说林幼鱼都能轻易看出来……没理由李秋白看不出来。

“小鱼儿,在想什么呢,快来。”

前头邱引已经劈开了一段荆棘路,四周是峡谷密林,迷障重重,不见天日,隔得远了,就该相互看不清人影了,邱引回头见林幼鱼落得远了,忙停下招呼。

林幼鱼恍惚回过神来,看向前方正冲她招手的邱引,胡乱收敛了思绪,应了声,便要加快步伐跟上。

簌簌,簌簌……

林幼鱼的脚下刚有动作,便听得身后隐隐约约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有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在地面上掠过。

但等林幼鱼的脚下一顿,回过头时,后方却又是静悄悄的,除了山路密林和迷障重重,并没有什么异状。

“不对……”

林幼鱼的脚下彻底停了下来,回过身,仰头看向他们刚才所经过的这片密林。

林木高且茂盛,因而才得以遮天蔽日,但主干却是细长伸展,深深扎入土壤里,其上,看着隐隐约约还有人脸和五官……

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奇状之树木并不罕见,更何况这里雾障蔽目,人是最容易眼拙的,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

身后这片密林,树与树的间隔,时密时松,说不出是哪里有问题,若真要说上一二,其间松密,似乎是变动过的……

“邱引,这里不对劲,树是活的。”

看出了这一点,林幼鱼的脸色刷地沉了下来,此“活”非彼“活”,这里的树,是会挪动方位的,林幼鱼甚至觉得,它们都是有意识的……

身后并没有传来邱引的呼应声,林幼鱼微微皱起了眉,正想回头,忽然,脚面酥酥麻麻,就像有人在挠她的痒痒,下一秒,一只手便忽然缠上了林幼鱼的脚踝。

林幼鱼的面色一变,顿时连退数步迅速避开,再定睛一看,刚才试图抓住她脚踝的哪里是一只手,分明是不知何时爬到她脚边的一根枝蔓。

此刻再看,遍地枝蔓攀爬,林幼鱼避了又避,反倒像是激怒了此地的密林,它们攀爬的速度更快了。

令林幼鱼避无可避,迅速攀爬上了她的双足,然后延伸向四肢,几乎要将她周身缠绕,欲图令林幼鱼挣脱不得……

“邱引……”

林幼鱼还不死心,只当是迷障遮目,让她辨不清邱引的方位,试图用声音来提醒邱引自己的位置。

可就在此时,尖锐的锋刃划破衣衫布料的声音响起,然后是皮肉被划开,一柄长剑从林幼鱼的后方刺入,血迹瞬间沾染上了那剑刃……

“此处是骨林,地葬派的葬身之地,每一个地葬派后人死后,都会葬入此处。”

“说也奇怪,每每葬入此地,次年所葬之地就一定会生芽抽叶,长出一棵树来,久而久之,便会葱葱郁郁,形成密林。”

身后传来邱引的声音,离得林幼鱼咫尺之遥,极近,他不是忽然来到她身边的,倒像是,早在林幼鱼遭受枝蔓袭击时,就已经靠近了她。

林幼鱼的身形一僵,果然便见邱引正缓缓自自己身后现了身,绕到了她的面前,抬起眼看向林幼鱼时,眼神甚至陌生得令林幼鱼觉得从未认识过他似的。

“邱引……”林幼鱼看着眼前的人,又看向四周,这个邱引口中所说的地葬派葬身处。

果不其然,先前所见的人脸,似乎并不是错觉,几乎每一棵树,都清晰地长着一张人脸,只是那人脸并无表情,犹如死物罢了。

而此刻,站在她面前的邱引,神情是那样无动于衷,手中所执的法器长剑,上头甚至还沾着林幼鱼的血……

3

“为什么……”林幼鱼的脸色苍白,紧抿着唇,好半天,才听到自己的喉咙深处,发出了干哑的声音。

“你不是邱引……阴阳鱼地界本就古怪,所发生的一切亦真亦幻,最容易乱人心神,你是由什么东西幻化出来的?休想骗我!”

林幼鱼这般模样……倒是破天荒地显露出了些许天真来,这和她一贯的老成冷静相去甚远,看得出来,她是极其不愿意承认眼前的人就是邱引的。

“别傻了,小鱼儿。”

邱引这句“小鱼儿”出口,他很清晰地从林幼鱼的面上看到了失望,大概是不得不确信了,眼前的人就是她所认识的邱引无疑。

“你应该听说过,地葬派出于阴阳鱼地界,大家都说,地葬派的使命是守护着这里的某一样至宝。”

“其实……这话只说对了一半,地葬派不是为了守护那样至宝而存在的,而是为了……看守它。”

守护,看守,都是守,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当年商容携着化境丹遁世,世间修行者无不趋之若鹜,但直到商容死了,也没有人能得到化境丹,唯独在商容坐化之地,找到一个襁褓女婴。”

“为了获知化境丹下落,那女婴便成了唯一线索,为夺女婴,江湖一度掀起腥风血雨,后来有仁者为断了修行者的念想,便试图将这唯一线索毁了。”

“却意外发现,那女婴是杀不死的,且这女婴邪门得很,总能勾起人们心中的贪欲,一个也跑不掉……”

“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寻来一大批心思至纯至净的童子去完成这一项任务,将女婴封死墓中,经手的童子也无一活着出来,这样,便不会有人轻易找到女婴所在之地。”

事实上,邱引同林幼鱼说的这一段,与李秋白在墓坑中所说的,基本一致。

“而地葬派,便是那批童子中的幸存者,世代看守着阴阳鱼,为的,就是不让那墓中的女婴现世。”

邱引看向林幼鱼,从林幼鱼的神情中,他也或多或少能猜到,林幼鱼既然和李秋白在那墓坑里见过面了,想必不少事情,李秋白该是和林幼鱼说过的。

“但你说,这世上哪有杀不死的女婴,只能令她封印千年不死?不过是没说清个中原因罢了,小鱼儿,你知道原因吗?”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林幼鱼的面色一白,李秋白……并没有告诉她后面的事……

“不能轻易将那女婴杀死,那是因为,那女婴本就不是常人,世人只知商容携化境丹遁世,得化境丹,可登峰造极。”

“却无人知道那化境丹是个什么模样,谁说化境丹便一定要是长着灵丹妙药的模样了?”

邱引看着林幼鱼面色苍白的模样,眼底到底是流露出了丝毫不忍,“小鱼儿,你便是化境丹,既是化境丹,自然杀不死,却可炼化,食之可敌业火天罚,羽化登仙。”

“炼化……”林幼鱼的神色茫然,喃喃地重复着邱引口中这二字。

这些,李秋白从未告诉她。

“这便是地葬派世代看守的秘密,得化境丹,并非一件易事,化境丹既是宝贝,也邪门得很,因而当年众多前辈才寻来心性至纯至净的童子封坑。”

“地葬派的祖先便是当年幸存的童子,数千年来,看守着阴阳鱼地界,同时也在寻找炼化化境丹的法子,将其邪性炼化,只留灵丹妙用。”

“因而地葬派中,世代族长皆为心思最正之人,不能生丝毫私心,也一生为童子之身,不得婚育。死后,毕生修为便要化为加持,成为人鼎的一部分。这座人鼎……”

邱引的视线透过林幼鱼,看向她身后的整座山林,“小鱼儿,整个阴阳鱼地界,皆为人鼎,只是未成气候罢了。世代地葬派后人,死后皆为人鼎的一部分。”

只可惜地葬派内部,难免有生私心欲图监守自盗者,譬如当年的邱陵光,因而才使地葬派早就自江湖销声匿迹,后人四散,如今地葬派唯一能堪大任的,恐怕也就剩下邱引了。

4

“小鱼儿,当年李秋白以自身修为为你封印灵脉,遮掩你的身份,使你如常人一般。可李秋白万一有个好歹,封不住你了,届时江湖尽知你的身份,又是一番腥风血雨,我不得不这么做……”

邱引的话音刚落,整座骨林便忽然开始躁动起来,地表震动,枝蔓不受控制地开始疯狂伸张,轰然拔地,无数枝蔓像疯了一样横冲直撞,混乱不堪……

“怎么回事?”

邱引的面色一变,明显也对这变数十分诧异,若不是它们察觉到了威胁,是不可能抽风的。

眼见着那些疯狂的枝蔓如离弦的箭,杀伤力惊人,无差别地开始四下袭击,而林幼鱼正被束缚着不得动弹,那破风刺出的枝蔓几乎下一秒就要袭至林幼鱼的面门……

“小鱼儿!”

邱引急了,本能地做出拔剑要砍断束缚林幼鱼周身的枝蔓的动作,但还没等他靠近林幼鱼半分,那些胡乱袭至他们四周的枝蔓忽然顷刻间被震碎。

而那烟尘四起之中,一道蓬头垢面疯疯癫癫的身影正杀向邱引,使邱引不得靠近林幼鱼分毫……

对方招招狠辣,直逼命门,邱引甚至还没看清对方的模样,便已经被逼得连退了数丈,一道猛烈的罡风袭来,竟然直接将已退至数丈之外的邱引给掀翻在地,一大口血喷涌出来……

再怎么说,邱引也是众阁派第一高手,武道已突破十六重境界,早十好几年前就已勘破了无畏之境,挤进四大宗师之末流。

就算是末流,那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了,除了前面那三位,谁能轻而易举将他打趴在地?

待看清了那蓬头垢面之下一张胡子拉碴的脸,邱引心中大呼倒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怎么碰上了那个疯疯癫癫早已走火入魔的杀人狂魔林伯阳!

本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了,忽听得前方一声林幼鱼的清喝,“别伤了邱引!”

说时迟那时快,林幼鱼这声清喝,果然跟定身神咒一样,一下便将那林伯阳给镇住了。

此刻的林幼鱼已得自由。

林伯阳的行为举止是不能以常理推论的,上一秒还杀气暴涨要杀了邱引,此刻却像是怕极了林幼鱼,哆哆嗦嗦地原地蹲下,抱着头的模样,好像做错了事被惩戒的孩子似的。

他抱头哆嗦的空当,还时不时悄悄抬眼皮子偷看林幼鱼的反应,嘴巴里的话也不太利索,好半天,才断断续续地憋出了几个字,“害你,杀他……”

很显然,若不是刚才林幼鱼不让他动邱引,就凭邱引敢把林幼鱼给捆住,他就得将邱引给千刀万剐了。

大概是第一次从林伯阳这听到他开口说的话,林幼鱼的神情有好一刻的怔忡,那一刻的心思是复杂无比的,但又说不清究竟是何种心情。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林幼鱼才缓缓地回过神来,看向被林伯阳伤了的邱引,眼底并无对邱引的怨怪,反倒尽是担心,“邱引,你没事吧?”

此刻邱引的神色也是复杂无比,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小鱼儿,为什么?”

为什么他都这样对她了,她还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为什么吗?”这话倒是将林幼鱼给问住了,她先是愣了愣,然后轻笑,“你不也没忍心吗?若你真想杀我,刚才从后方冲我动手时,怎么不下手准点,反而只是浅于表层的皮外伤?”

以至于还有工夫,同她谈了那么久的话,将地葬派的底儿都给交代了也迟迟不肯再动手。

大概是想到这,林幼鱼自己都觉得好笑,摇了摇头,眸光却是前所未有的正色,“邱引,便是全世界都与我为敌,我始终相信,你们会站在我身边。”

“毕竟,你与李秋白,还有天吴,是我于这世上,为数不多的朋友。便是我真的看走了眼,我也愿意用性命去做赌注。不管我是谁,我始终是林幼鱼,你也必然是我所认识的那个邱引。”

5

此刻的邱引,跌坐在地上,还吐过血,又被林幼鱼的一番话整得泪眼汪汪,别提有多狼狈了。

大概是真觉得自己太过狼狈了,邱引还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掩饰道:“小鱼儿你这样太单纯可真不好……我,我没你说的那么好,我就是,就是……”

就是不忍下手……

“哎!都怪李秋白,特鸡贼的一个人,他明知道我是地葬派的,也知道我的使命是什么,他把你拐出去就算了,还两头瞒,特意把我弄来给你们当小保姆。”

邱引索性破罐子破摔了,“你说,咱们朝夕相处这么多年,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哦,冷不丁现在告诉我你是谁,让我怎么下得了手?这不是存心看我笑话吗?!”

说到这,邱引就火大,冲着林子后头没好气道:“别看了,热闹有这么好看吗,就是下不了手怎么地,出来出来,你给我出来。”

邱引是恼羞成怒了,他的话音刚落,果然一道颀长的身影便慢悠悠地在这林子里现了身。

李秋白双手插着兜,好像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看向邱引,“不是没给过你机会,这可是你自己做好的决定。”

邱引就不是跟李秋白玩心眼儿的料,从来只见李秋白设计他,哪里见过邱引能将李秋白设计进去的。

且不说邱引一出现在这里,就是反常地一通废话,他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哪里逃得过李秋白的心思。

但凡邱引的眼珠子在那眼眶里多转悠两圈,李秋白就将他看得透透的,不过是顺着他的意思,玩了一出调虎离山罢了。

李秋白就是那只虎。

邱引认栽,李秋白跟他玩了这么一出,不就是给林幼鱼铺路搭桥吗?

从此以后,不管邱引知不知道林幼鱼的身份,也不管什么地葬派不地葬派的,就是地葬派十八代祖宗全从地里钻出来了,他也得死心塌地地护着林幼鱼周全。

从前是他让李秋白给诓来的,眼下,是他自个儿选的。

6

邱引抹了嘴边的血,心里还是犯怵,确定林伯阳这厮让林幼鱼压制着,不会再犯病,这才放下心来,拍拍屁股起来。

先前法器上沾了点林幼鱼的血,邱引寻思着也别浪费了。

用木头给削了个人偶,又沾了林幼鱼的血给画了眉目,注入些许灵力,化出了个足以以假乱真的襁褓女婴,然后又放回了先前林幼鱼和天吴他们发现的那个小棺里。

先前是林伯阳,今天又是林幼鱼,明天自然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人再找到这来。加之先前邱陵光曾被凤知利用放出,也是来过阴阳鱼的,难保现在这世上知道化境丹的人还有多少。

邱引放这个人偶,不见得会有多大作用,但多少也能混淆视听,能拖延一段时日是一段。

从墓坑里出来,邱引便像见了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奇景似的,饶有兴致地啧啧了两声。

看着前方一头乱发跟金毛狮王似的跟在林幼鱼屁股后面转的林伯阳,直感叹这昔日令江湖人头疼不已的魔头,什么时候竟成了小鱼儿的狗腿子,黏人怪。

初时林幼鱼也是极其不自在的,林伯阳似乎依然极其畏惧她,但更多的,却是以笨拙的方式偷偷地观察她的反应,试图讨好她。

林幼鱼欲生火,林伯阳便急急忙忙拾了一堆柴火来,似乎还嫌不够,竟一掌轰倒了一棵树。

他已然不是当年那位出自天师堂的天之骄子了,更不是那个为了突破修为而走火入魔、屠戮九宗的杀人狂魔。

他的言行举止皆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没有丝毫算计,就是一门心思地观察林幼鱼的脸色,用尽法子讨她开心。

“其实你不必这样……”林幼鱼并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但林伯阳于她,不过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就如同凤来之于她。

也许林伯阳当年闯入秘境,真的做了什么,因而才如此发自本能地畏惧她,但林幼鱼从未想过和林伯阳有更多的牵扯。

大约是林幼鱼的拒绝,让林伯阳慌了神,这个已然岁入中年,又丧失理智,背负了满身杀孽的痴人只是手足无措地站在那。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双手开始急匆匆摸索着自己的衣兜、袖子,最终那双乌黑沾满污渍的手从他那破损严重的上衣布袋里掏出了一块早已化得变了形的糖块。

那糖块同他那双手一样,早就脏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但林伯阳仍是献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捧到林幼鱼面前,然后咧嘴。

大概是许多年未与人交谈,出口的话,也只是不成句子的简单词汇,“吃,喜欢,笑……”

说罢,林伯阳还冲着林幼鱼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一口的坏牙。

林幼鱼低头看着那双黑乎乎的手,视线落在那手心里小心翼翼捧着的早已脏得不能再吃的糖块,心中竟是一股无来由的酸涩。

那股酸涩流淌至心口,便成了一抹几不可查的暖流,过电一般,游走于周身。

这份小心翼翼的爱护,尽管林幼鱼心里很清楚,林伯阳与她并无更深的纠葛,可这一刻,她仍是忍不住为之动容。

待林幼鱼回过神来时,才发觉自己早已不自觉地伸出了手,指尖在将要触及林伯阳捧在手心中的那糖块之时,略微有些犹豫。

但很快,林幼鱼还是轻轻地自林伯阳手中接过那块糖块,然后塞入了口中,也不在意那糖块上的污渍,林幼鱼轻轻咀嚼着,细细回味着,然后告诉他,“嗯,真的很甜……”

望进林幼鱼眼底的笑意,眼前蓬头垢面的中年人见状,竟也跟着笑了,学着林幼鱼的话,“嗯,真的很甜。”

林幼鱼能感受到,林伯阳依然害怕她,但这份畏惧,兴许是源于本能,可林伯阳想方设法地讨好她之时,看着她的眼神,像极了一个父亲在看着自己的女儿。

或许林伯阳是将她当成了那个早夭的女儿,也或许,他是依然记得当年破棺将那女婴抱起时,他也是这样,用一块不起眼的糖块,就将那沉睡了千年的女婴给逗笑了。

“唔,小鱼儿……”

已经点燃的火堆旁,昏睡了大半天的天吴终于悠悠转醒了。它浑然不知在自己昏睡后都发生了什么,隐隐约约就记得自己好像是让邱引给敲晕了。再一低头,身上咋那么多血?

“也不疼啊?”天吴一脸的迷茫,又用爪子沾了点身上的“血迹”,伸出舌头舔了舔,还挺甜,这不糖浆嘛,天吴正欲抬头冲众人告知自己的这一发现。

才刚一抬头,便撞见一张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的脸,天吴僵了一僵,当下便觉得浑身都不好了,在被吓晕过去之前,还不忘哀嚎了一声,“林伯阳大魔头……”

从天吴悠悠转醒到二次吓晕,不出半分钟,林幼鱼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幼鱼,过来。”

林幼鱼的笑意未消,便听到李秋白唤她的声音,循声望去,李秋白正站在不远处。

也不知他在那站了多久,此刻也只是望着她所在的方向轻轻抬唇淡笑,然后冲林幼鱼招了招手,似乎是有什么话要与她说。

林幼鱼略微敛了笑意,朝李秋白所在的方向跑去,刚要开口问他,便见李秋白抬手,修长微凉的指尖在林幼鱼的额间轻轻一掠。

林幼鱼毫无防备,当下便觉得一股混沌入眉心,身子一软,李秋白便顺势将她抱起。

7

见林幼鱼毫无防备地就中了李秋白的招,失去了意识,正静静地倚靠在李秋白的怀里,邱引远远就瞧见了李秋白的小动作,屁颠屁颠凑了上来,警惕道:“你干啥?”

“你来得正好。”李秋白面不改色,半点愧疚没有,只是动作十分坦然地将林幼鱼往邱引怀里一塞,然后吩咐道:“幼鱼就交给你了。”

李秋白说这句话时,略微正色,看着半点不像是开玩笑。

邱引的神色凝重下来,反倒是李秋白眼里的正儿八经转瞬即逝,又是摆了摆手,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慢悠悠道:

“三日时限已到,有些事,该处理的,还是要尽早处理了。如果我回不来,邱引,幼鱼就拜托你了……”

“呸呸呸,瞎说什么。”邱引见不得李秋白说这种话,什么叫万一回不来了,敢情今天设这么大一个局,就是要把小鱼儿托付给他?

“别这么紧张。”李秋白微微挑眉,分明所有人都为他担心得要死,反倒是他本尊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反过来拍了拍邱引的肩膀,安慰他。

“人固有一死,我又不是神仙。再者,林伯阳到底欠江湖一个交代,他这桩事,我也得一并了了,幼鱼和他相处得不错,若是让她醒着,我实在不好下手。”

这话说得是没错……

邱引急了,“你有没有想过小鱼儿会怎么想你?若是她醒了,发现自己所珍视的人都不在……”

邱引想都不敢接着往下想。

编者注:本文为《最强宗师》系列第二十章,本系列每周日早上八点更新,关注系列专辑,及时收看更多精彩故事~

(温馨提示,本系列所涉及风水理论、符箓术法、门派分支等均为扯淡,请勿较真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