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宗师:天师灭

(本插画为每天读点故事App官方特邀创作插画师:AGR)

往吉庆巷,寻无妄斋,得见二位先生,知相术,相面相骨更相心,断风水,断运断命断生死。常言道,厄局易解,人心难测,一身异术仁心可敌业火天罚。

1

林伯阳受血阵吸引,突然现世,闯入天师堂地界,屠杀天师堂弟子,此情此景……不能说是全然出乎凤知的意料。

打林伯阳的尸首自棺中失踪的那一刻起,凤知就做好了这魔头会再一次现世的准备,但如今事情出了变故……若是一切顺遂的话,凤知此刻,应当是已经借助血阵令师姐凤来复生才对,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眼见着天师堂尸横遍野,众弟子战战兢兢手持着法器就是不敢近身,而对面那昔日身为四大宗师之一的林伯阳一如当年已然走火入魔六亲不认了。

终于,被林伯阳重创跌落在地的凤知撑着手欲起身,眼神顷刻间清冷下来,又抬手抹去了嘴角的血迹,双眸一敛,满是深意,冷笑道:“众弟子们……林伯阳是江湖之害,九宗之敌,昔日有榜首容辞为江湖除害,如今便只有我们自己了,为此,你们今日的死,是有价值的。”

你们今日的死,是有价值的……

这是什么意思?!

未等那些幸存的天师堂弟子们听明白凤知话里的意思,忽然,脚下震撼,地砖纷纷碎裂,碎石向上冲去,又迅速堆叠在一块,高耸天师堂主峰之上,犹如顷刻间筑起的巨大巢穴。

众人欲逃,可足下刚有动作,那地表之下便忽然疯狂生长蔓延出无数血红的丝线,缠住了他们的脚,然后刺入血肉中,顺着经脉不断游走于他们的周身,令他们动弹不得,被困在了原地……

“凤掌门,你……”幸存的天师堂弟子中,不乏年长者,此刻是看出来了,看出了凤知的狼子野心,“天丹炉祭师阵……你早就在天师堂埋下了祭师阵!”

所谓地丹炉,是以俗人的生息气运炼丹铸炉,以增长施阵者的修为。天丹炉则是以修行者的修为生息祭师,能在一瞬之间令那受祭者修为暴涨,但那阵中被献祭之人,自然是……一个也别想活着踏出祭师阵一步。

无论是地丹炉还是天丹炉,这种以邪门歪道助涨修为的,皆是天师堂的禁术,为天下所不齿,凤知的眼里根本没有天师堂弟子的死活!

便是知道如此,此刻也来不及了。眼见着那祭师阵中的天师堂弟子一个个被红血丝贯穿了全身,这些前一秒还活得好好的人,只一瞬之间便被抽光了生息,皮肤变得缩水晦暗,便是彪形大汉也瞬间体型萎缩了数倍,身上处处顷刻间现出了尸斑。

那红血丝最后是从眼眶中穿出的,而那些被献祭的人早已成了风干已久的尸首一般,把眼睛睁得大大,横七竖八倒在了阵法中,死寂一片。

那些红血丝最后全数攀爬至凤知那,穿入她的血脉中,一根一根地纠缠在一块,她整个人瞬间被包裹在了这血红色的丝茧中,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带着丝诡异的笑意……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而前一刻还屠戮天师堂弟子,将凤知压制得死死的林伯阳,不知为何,此刻却是忽然面露了恐惧,面朝着前方跪了下来……像是被强迫不得不跪下的,又像是,打心眼里地畏惧。

这种畏惧,显然不是冲着凤知来的,她顺着林伯阳面朝的方向望去,果然,便见到那高高的主殿之外,正站着一人,浑身浴血,孤身以手按扶在栏杆之上,撑着身子勉强站着。

是林幼鱼,她没看错,除此之外,林幼鱼的身后并无一人……那就意味着,林伯阳是朝着林幼鱼所在的方向跪下的,林伯阳面上出现的恐惧,也是因林幼鱼而起的。

凤知的眉头蓦然皱起,尽管一时之间她未能理清林伯阳为什么会畏惧区区林幼鱼这么一个丫头,但,可以确信的是,只要林幼鱼在手,便可以牵制林伯阳。

思及此,凤知的眼底杀意顿现,那缠绕周身的红血丝也顷刻间失去光泽纷纷坠下。而那从中走出的凤知,也如换了一个人一般,脱胎换骨,筋脉寸寸在肌肤上浮现灼烧的纹路,衣袍翻飞,真气四溢,猛烈的一道罡风正朝着上方林幼鱼所在的方向而去……

2

凤知的杀意扫来的一瞬,本就浑身僵冷勉力才能支撑着身子站着的林幼鱼身形微怔,她想避开,但沉重的身躯拖累着自己,却是避之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凛冽的罡风朝着自己迎面而来……

就在此时,林幼鱼只觉得身子一轻,是有人瞬间圈着她的腰将她往后一带,带离了先前她所在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人高的陶缸被人甩了出来,就挡在了林幼鱼的面前。

那陶缸中毫无意外的,正坐着一人,浑身赤裸,闭着眼睛,长着凤来的模样,尽管被滋养得就像一个活人,可却依然没有半点生机。

林幼鱼的面上有了微妙的神色变化,回头看去的一瞬间,眼底是复杂的,待看清了来人,林幼鱼的神色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

“邱引……”

邱引哪能看不明白林幼鱼这眼底一瞬变化万千的情绪,定然是因为未能看到李秋白的缘故,但邱引也顾不上解释这么多,只是将林幼鱼护在了自己身后,朝着下方嚣张无比地挑衅道:“凤知老太婆,你真当我们小鱼儿身后没人,任你欺辱不成?!”

“竟敢拿师姐威胁我……你们找死!”

凤知在看到邱引如此亵渎凤来,以凤来做挡箭牌威胁自己的这一刻,眼底的怒意暴涨,但依然只能急急收手,撤回那一道就要袭上凤来的罡风。

此刻那沉睡陶缸中的凤来依旧没有半点要醒来的意思,就差最后一步了,分明就差最后一步了,只需要与之相近的血脉滋养,就能唤醒她,可为什么……为什么林幼鱼的血脉对凤来没有丝毫作用。

“我多年苦心经营,就差最后一步,如今,却功亏一篑……”凤知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血红一片,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

忽然,她裹缚身躯的衣衫开始绽裂,是被撑裂的,那吸食了无数天师堂弟子修为生息的红血丝,似已经全然和凤知融为一体了。

她的皮肤之上开始鼓动着无数跳跃的肉瘤,然后身躯涨大,再涨大,骨骼也在以诡异的速度飞速生长着,肌肉出现了无数被拉伸涨大的印记,体型骤然增长了数倍,除却一张精致艳丽的脸仍和先前一样,她整个人,已然异化。

“今天,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3

“靠,活脱脱的母夜叉!”

邱引显然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吓了一跳,凤知虽然人品不咋地,但样貌身段还是一等一的,此时此刻突然变了模样,差点没把人吓死。

邪门歪道是这么玩的?那也太亏了!

眼见着那凤知身形力量也都随着异化如野兽,竟然是四肢着地正朝此处奔来,速度如闪电,邱引也急了,不敢轻视半分,急急忙忙欲调动周身真气与之应战。

“邱引,别……”此刻的林幼鱼低喘着气,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死死地拽住了邱引的手,“别与她正面应战,我们,我们走……”

林幼鱼是知道的,凤知以邪门歪道增长修为,一瞬突破十六重境界,只怕修为不在邱引之下。

但邪门歪道毕竟是邪门歪道,修行者的境界突破是气体心一位的,人之肉体凡胎皆是容器,所承载之物顷刻间增强,容器却未必能负载得住,因而才发生异变。

这种损伤是不可逆的,如同被吹气涨大的气球,当所载腹中之气泻去,气球本身便已发生异变,无法恢复原本模样。但同样的……此时的凤知,只怕爆发力是惊人的,但未必能恒久。

眼下凤知和邱引的修为孰高孰低尚不可知,但邱引在阴阳鱼地界身负重伤,还没好全,此刻必然是不敌凤知的。

“小鱼儿……”邱引当然知道林幼鱼的意思,但此刻那凤知老妖婆早就疯了,不是他们想躲就能躲过去的,再说了,他们习武道的,可从来没有不战而降的道理。

“走……”

林幼鱼死死拽着邱引,此番已是一念之间便将局势看透,可谓是殚精竭虑,她的身子能强撑到现在已是不易,如今是再也支撑不住了,眼前一黑,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邱引只能将林幼鱼抱起,便越发无法腾出双手应战,眼见着凤知那异变的身影就要袭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林幼鱼这一晕,那原本不知为何被死死压制跪在地上的林伯阳,好像突然被撤去了压制着他的那股力量一样,有了动作……

本已袭至邱引和林幼鱼面前的凤知悬在半空的身影忽然一顿,然后便被一股力道沉沉地往下拽去,“轰——”砸落在地,嵌地三尺。

失去压制的林伯阳再一次疯魔了,就像他闯入天师堂见人就杀的那一刻一样,眼神是没有理智的,只有嗜血的戾气,凤知虽然以邪门歪道强行突破修为,但和林伯阳之间隔着的是境界的差异,自然是不敌,局势居然瞬间发生了逆转。

这是疯子对疯子,一个比一个疯。

邱引看得目瞪口呆,这一遭的变故不是一时半会能够理清思绪的,但他定然是不能放过凤知的。

邱引的视线落在前方那陶缸中不人不鬼的存在,凤知的种种行径似乎都是因此而起,邱引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掌中运气,将那陶缸震出,“凤知老妖婆,小爷今天再送你最后一份大礼,断了你的念想!”

4

“师姐!”

凤知抬眸的一瞬,便见邱引将陶缸中的凤来连人带缸抛出,她的面色骤然一变,全然顾不上正在应战的对手,身形不由分说地便朝着那被抛出的人影扑去……

接到了……凤知异变的庞大身躯像一只野兽一般扑去,然后凌空接下那始终不曾睁眼的女子。

在接住凤来的一瞬,凤知的眼底噙着喜悦,面上也不自觉地绽开笑容,她将凤来死死护在怀里,却在坠地的一瞬,“噗”的一声,猛然吐出一大口血来,身躯也如泄气的皮球,顷刻间真气四散,现出了原形来……

她已无力还手,真气尽数倾泻,修为尽失,筋脉断裂,形同废人。但凤知仍然死死地将那一动不动的凤来抱在怀里,将脸颊贴着凤来冷冰冰的面颊,充满了依恋和爱慕。

她抬眼,便见林伯阳周身罡风四震,碎石翻腾,几乎下一秒就要尽数覆压而下,将她粉身碎骨,但此刻的凤知已再无处可躲。

可就在此时,翻腾在林伯阳周身的碎石轰然坠地,而林伯阳就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竟是面色骤变,疯疯癫癫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头也不回地便落荒而逃,如此突然。

“你的执念太深,已然堕入邪道。”

凤知听到这声音,神情微怔,侧眸,便见李秋白正踏过那废墟而来,最终停留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位置。

原来是李秋白到了,怪不得了……凤知不由得轻笑,林伯阳虽已经六亲不认嗜杀好戮,但到底是失了智的,对榜首容辞还是有几分忌惮的。

李秋白自然是不会阻拦林伯阳的,林伯阳若是未失智,恐怕就能辨出如今的李秋白并非全然就是昔日的容辞,他早已今非昔比,但也亏了林伯阳的失智,他在见到李秋白的这一刻,所残留的印象,便是对他的忌惮。

但凤知看得很清楚,林伯阳所残留的对李秋白的忌惮,分明和他先前对林幼鱼的忌惮,两者之间是不一样的。前者是残留的本能,而后者……是打心眼里的战栗。

思及此,凤知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顿时又哭又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我被骗了,我被骗了……”

凤知此番的模样,狼狈而又可怜可恨,李秋白不由得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执迷不悟。”

见他孑然一身地出现在这,好像让人探不出底细,眼神悲悯,但悲悯到了极致便是漠然,都是假的,凤知的面色一变,像是受了刺激,说不出是轻蔑还是讥讽,竟是笑出了声。

“你少装腔作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已自身难保,此刻强行出关,大难临头的是你,我还轮不到你来可怜。你们骗了我,骗了我……我师姐本来可以复生的,都怪你们,都怪你们!”

李秋白的视线淡淡地落在凤知死死抱在怀里的人身上,“她不是凤来,凤来早已死了,灰飞烟灭,不可能复生。你所执念的,不过是你东拼西凑起来的,像她的东西。”

便是真的活了,也不过是个能说会动的人偶罢了。

凤知一颤,眼眶通红,“你胡说!师姐没死!师姐活得好好的,她只是睡着了……我恨你们,恨你们每一个人,若不是林伯阳那个畜生强要了师姐,凌辱了师姐,师姐是不会死的……”

她对师姐的依赖,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能理解的。她年少孤苦,彼时恰是乱世,她让人牙子卖入了是非窑巷,但她是个顶要骨气的人,自然是不甘受辱,因而带着遍体鳞伤,欲投了湖就算一了百了,可惜……人世险恶,俗世的恶人并不肯放过她,要将她绑回去。

那是她第一次遇到凤来,如此温柔的一个人,一颦一笑都与俗世的人不一样,那时凤知就在想,这世上若是有仙人,不过就是凤来那样的吧。

可仙人也是会生气的,凤来如此温柔的一个人,生气的时候,俗世的恶人在她面前就像是蝼蚁。但凤来毕竟是个再温和不过的人,因而并未要了那些恶人的性命,这是凤知唯一感到不甘之处,但她又为此庆幸,这些俗人的血不该脏了凤来的手。

后来她才知道,这世上是有修行者的,而师姐凤来,便是出自九宗第一大派天师堂。

凤知跟着凤来上了山,就连凤知这个名字,都是凤来给取的,随着凤来的姓,知,识也,心澈为知。

凤来待她十分温柔,教她读书写字,为她梳发,总是笑吟吟地望着她,对她说:“小凤知,又胡闹了。”

山上的人也会瞧不起凤知,说她不干净,是从穷凶极恶的俗地来的,每每此时,一向温柔的凤来也会生气,轻蹙眉头,将凤知护在怀里,然后安慰她:“小凤知,别听他们胡说。”

那时的凤知时常在想,师姐如此美好的一个人,世间任何俗事都会玷污了她,因而她要变得更强,才能永远守护师姐,就像师姐过去守护着她一样。

刻苦总是有收获的,凤知也算是修行有成,下山游历。但在山上修行的那些年,她心中始终有疙瘩,趁着下山游历的两年,她将自己心里的疙瘩填平了,杀了过去凤来不忍杀的人,那些在俗世窑巷凌辱过她的人。

回到天师堂时,她才知道,宗门里出了变数。

“师姐堕入是非口舌纷争中,是林伯阳强要了师姐!”凤知的眼神噙满了屈辱和不甘,如同受辱的是她自己一般。

那年她回到天师堂后,凤来已然有了身孕,已是将要临盆,宗门上下无不在说,师姐未曾婚嫁便受辱有孕。“我若是再早一些回来,定然是不会让师姐留下那孩子的,但……但当时,已经晚了。”

她回山时,凤来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强行堕去腹中的孩子,只会伤及凤来的性命。彼时林伯阳已经是江湖的罪人,所有人都说,林伯阳为勘破境界,登峰造极,因而不知走了什么捷径,走火入魔失了智,手上沾了不知多少人命,九宗欲除之而后快。

她始终守着凤来,直到凤来临盆,她都一直守在凤来身边。

“师姐生下了她和林伯阳的孩子,是个女婴,是个孽障。”凤知复又抱紧了怀里像极了凤来的躯体,“师姐自然是恨极了林伯阳的,连带着也恨极了那孽障,那孽障一生出来,师姐就想掐死她。是林伯阳……”

是林伯阳闯入天师堂,一如今日屠进天师堂一般,欲图抢下那孩子,师姐自然是不允,林伯阳便,便心狠手辣,伤及师姐,令师姐不慎跌入铸丹炉,灰飞烟灭……

5

“当年凤来与林伯阳之事,的确掀起过轩然大波。但,凤来与林伯阳两情相悦,并非受辱。”

“你胡说……”凤来的身形一颤,神色变得茫然而又愤恨,“你胡说!”

李秋白的嘴角微微弯起,冷笑了一声,一语戳破凤知:“这一点,你是心知肚明的吧。”

虽说大多修行者为助益修为,免受七情六欲纷扰,多是会斩断尘缘的,但这也不是必然要遵守的戒律,光论九宗之中,就有不少眷侣相依相伴成为美谈。

林伯阳本就出自天师堂,又是天师堂那一辈弟子中的佼佼者,后来虽以捷径才勘破无我之境位列四大宗师之一,但毕竟也是罕见的天之骄子,凤来与林伯阳两情相悦并不稀罕。

之所以掀起轩然大波,名节有损,是为当年凤来尚未与林伯阳行婚嫁之礼,便有了身孕。

“林伯阳未及与你师姐定下亲事,便为了突破境界遁入秘境,寻找传说中的化境丹,终因走火入魔失了智,这才成为江湖之祸,九宗欲杀之而后快,方才求到了密山,我与先师座下。”李秋白轻笑,眼神却一派清冷威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彼时你师姐凤来已经有了身孕,盼着生下那孩子,能令林伯阳有所眷恋,念在她母女二人的份上不再嗜杀好戮。可惜……”

可惜当年凤知对凤来的依赖早已变了质,她过往的经历固然可怜,因而越发珍视凤来在她心中的美好,将她视为拽自己出泥潭的人,这份依赖,变成了强烈的占有欲。

“你容不下凤来与林伯阳的孩子,欲图杀了那才刚刚出世的婴孩,只当这样,你师姐和林伯阳的事就不曾发生过。”李秋白的话音微顿,抬眸,不冷不热地看着已然变了脸色的凤知,“你师姐自然是不能容忍你伤害那孩子的,因而……”

“不,不是这样的,你胡说……”凤知的面色出现了罕见的惶恐,就像一个惶恐到了极致不知所措的孩子,她紧紧抱紧了怀里东拼西凑起来的“凤来”,试图以此反驳李秋白所说的一切。

“这个孽障就不该活着!”

可是没用,耳畔尽是自己的声音,如此清晰,好像就发生在昨日,无论凤来如何苦苦哀求,她只是愤恨地掐死了那个刚出世的女婴,她不允许师姐除了她之外,如此拼了命地守护着旁人……

后来,后来呢……

“不是,不是我,失手将师姐打入铸丹炉的人是林伯阳,不是我!”

如同此地无银三百两,其实他们都清楚,凤知此刻越是如何强调,事实真相,便越是如何残酷清晰,不由得她自欺欺人。

“怎么会呢……”也不知是不是受到的刺激太甚,凤知竟忽然大笑出声,言之凿凿,“我这么爱师姐,怎么会害师姐,明明是林伯阳强迫师姐的……”

“这个问题,只有你自己能够回答你。”

李秋白缓缓地收回视线,不再继续点破,事实如何,凤知应当比谁都清楚,否则又怎么会因悔恨生执念,自欺欺人多年。

“李秋白……”邱引抱着早已不省人事,浑身浴血的林幼鱼,跨过那一地废墟,来到李秋白边上,“现在怎么办?”

李秋白看了眼伤痕累累的林幼鱼,随即自邱引怀中接过林幼鱼,他似有些疲惫,轻叹了口气,吩咐道:“我们走。”

6

眼见着他们要就这么走了,凤知似是不服输,又似是怨恨,她的目光只是阴鸷地死死紧盯着李秋白,“李秋白,你不要以为如今我筋脉俱断,成了废人,你们就能将我视若蝼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早在你们来之前,我便点了烽火,掐算着时间,九宗各派也该到了吧?如今天师堂满门被屠,就连我也成了废人,你们以为,你们能和此事撇清干系?你若不杀我,有我出言佐证,说是你李秋白伙同林伯阳杀我满门,你猜猜,九宗是信你,还是信我?”

李秋白抱着林幼鱼离去的动作一顿,足下停了下来,他先是低头看了眼林幼鱼,随即缓缓收回视线,并未回头去看身后的凤知,只是丢下话道:“我不杀你,须知,有时候活着,要比死了痛苦万分。幼鱼在你这受的苦,不能白受,不是你一死可了之的。”

话说到这,李秋白的话音微顿,嘴角却是缓缓勾起一抹冷然的笑意,“届时,你是生是死,该由幼鱼说了算。”

“这丫头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护着她,迟早会后悔的!”

凤知的话,李秋白只当没听到,反倒是邱引往他边上一凑,神色警惕,有些担忧:“李秋白,他们来了……”

果不其然,邱引的话音刚落,当即白鹤凌山,俯冲而下,九宗之人纷纷而至,拦了李秋白的去路。

烽火燃,九宗至,这是各大门派达成的共识,唯有灭门之祸,当燃烽火。

整个天师堂,九宗第一大派,如今已沦为废墟,除却一个已经成为废人的凤知,无一活口,而李秋白三人却好端端地出现在这,正要抽身而退。

“李秋白,你虽隐姓埋名多年,但毕竟曾为九宗榜首,天师堂遭此大难,难道你要就这么一走了之了吗?”

“今日屠杀天师堂满门的,便说不是你们无妄斋之过,也与你怀里抱着的那丫头脱不了干系,林伯阳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丫头和林伯阳什么关系,我们不说,你也应当心知肚明!”

“天师堂身为九宗第一大派,就这么没了,你们必须给个说法!”

九宗拦路,义正辞严,李秋白倒是没怎么表态,邱引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我说你们怎么回事?天师堂是被一窝端了,可关我们屁事?给你们个屁的交代!这窝怎么被端的,那都是凤知老太婆自己干的,不信,不信你们问……”

邱引环顾四周,有些头疼了,这满地尸体,知晓真相的,除了他们自己,都死光光了。

“诸位,邱师叔祖绝非信口开河之人,我看,此事有隐情。”

说这话的是众阁派的牛老道,他于九宗之中毕竟还算有些威望的,牛脾气的名声不是白来的,说的话多多少少有些作用,众人不好正面驳斥,只好退让道:“既是如此,也应当先将那丫头留下,再从长计议。”

他们不敢拦李秋白的路,但如今林伯阳现世,江湖慌了,人人自危,这不奇怪,林幼鱼是个什么身份,九宗之人不放在明面上谈,多多少少心中也各有算盘的,定然不会放她就这么走了。

一直未就此事表态的李秋白,终于轻笑了一声,抬眸,视线轻飘飘地自众人面上扫过,“我无妄斋的人,当然是回无妄斋去,哪有留给你们的道理。”

一本正经,面不改色,义正辞严。

这摆明了是护短,不讲道理!

但众人尚不知李秋白的底细,就凭他是容辞,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忌惮李秋白的。他们就算不敢拦李秋白的路,可也不能让他们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把人带走了,如此太过颜面尽失,只好迅速给自己寻了台阶下,下了通牒道:

“还望先生三思,莫要毁了先师密山老祖的名节,倘若先生三日内不肯交出那丫头,便是与九宗为敌。”

李秋白只当浑然未听到,抱着林幼鱼,临走时,还招呼了一声傻愣在那的邱引:“还等什么,我们回家。”

7

无妄斋。

林幼鱼伤势严重,被李秋白他们带出天师堂时,浑身上下无不浴着血。她自小是个敏锐之人,打小养成的习惯,便是夜里入睡,若是风吹草动,都会警觉惊醒,而此刻,若非伤得太重,也不会睡得这么沉。

她睡着的姿势是蜷缩在一起的,就连眉头都是紧紧皱着的,抚摸额头,烫得很,是发烧了。

李秋白正欲收回手,却让那双小了一号的滚烫的手给紧紧攥住了。李秋白的身形微怔,却发觉林幼鱼仍旧紧紧地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尚未清醒。她的面色苍白,也不知是发了什么噩梦了,死死攥着李秋白的手不放,力气竟比想象中还大。

她将自己的脸颊轻轻地贴着李秋白的掌心,然后似是从中索取到了些许安全感,终于,轻轻地呼出烧得灼热的气息,紧皱的眉头也缓缓地有了些许的松展。

“李秋白……”

她轻轻呓语,然后长长地松了口气,攥着李秋白的双手也渐渐地放松了些。

李秋白就这么维持着这个任由林幼鱼将脸颊贴着他的手心的姿势,像是怕惊醒了她,久久地没有变换动作。良久,见林幼鱼终于不再皱眉,烧得滚烫的身子似乎是舒服了一些,身子也随着放松了下来,李秋白这才略微有了动作,自她手心中收回手,然后轻叹了口气,起身。

出了屋,邱引正候在外头,天吴也正猫在脚边,两个都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李秋白没有给他们开口的机会,只是留下话道:“别告诉幼鱼,我回来过。”

8

林幼鱼这一觉昏昏沉沉,竟是到了第二日天黑才算真的清醒了。

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邱引和天吴一人一猫,林幼鱼的反应倒是淡然,绝口没问李秋白的事。

邱引倒是想说,可也没敢说,李秋白不让说……做人真是太难了。

“邱引……”

“哈?”邱引正胡思乱想着,冷不丁被林幼鱼点了名,猛然回过神来,忙问道:“咋了,是不是还晕着?”

林幼鱼摇了摇头,只是眸光凝重,若有所思,“我只是,有些事想不通……”

凤知想用林幼鱼的血脉为复活凤来设下血阵,可为什么,她的血脉对凤来一点效果也没有?

林伯阳为什么一见面就朝着她跪了下来,好像,十分畏惧她?

不只是林伯阳……当初在童子坑里所见的幻境,众童子本欲朝着她和李秋白动手的,可却在最后一刻,像是畏惧着什么,朝着他们纷纷跪了下来……

彼时,她并未多想,只以为是这些童子坑中的东西畏惧打入洞穴的阳光,后来,又只当那只是个幻境……如今想来,也许,不仅仅是幻境,他们纷纷下跪,也或许并非巧合。

再者,撇去凤知的方法能不能让凤来复活不谈,李秋白曾说过,生死天定,就是不世高手到了那一天也只能顺从天意,生死有命,便是李秋白自己的修为巅峰之时也不例外。

可大家又都说林伯阳之女早夭,是林伯阳以化境丹救活了那女婴。

这二者……明显是两相矛盾。

或许,爷爷从林伯阳那带走的,根本就不是那个早夭的孩子,那个孩子早死了……

“邱引……”林幼鱼望着窗外那黑沉沉的夜,口吻茫然,“你说,我到底是谁……”

编者注:本文为《最强宗师》系列第十八章,本系列每周日早上八点更新,关注系列专辑,及时收看更多精彩故事~

(温馨提示,本系列所涉及风水理论、符箓术法、门派分支等均为扯淡,请勿较真模仿。)